《鳅鱼咸 长鱼汤》

现如今，无论饭店还是一般人家的餐桌上同时出现鳅鱼咸长鱼汤这两道菜，都会吸引食客的目光，止不住感叹一句，这硬菜，真杀馋！

若是把时间向前推移三四十年，鳅鱼咸长鱼汤简直不足挂齿，农家夏天的餐桌上鳅鱼咸长鱼汤轮番上演，吃得孩子腻了口，反了胃。反感吃鳅鱼咸长鱼汤仅属于那些不会捕鳅鱼长鱼的孩子，会捕鱼的孩子只要一出口说反感吃这菜那汤，娘老子会眼一瞪，吼一句，谁叫你们捕这么多的鳅鱼长鱼回来，卖又不值钱，不烧着吃，难道让鱼死了发臭！孩子领教过父辈反对他们夏天捕鳅鱼长鱼，唯有耐着性子顿顿不是吃红烧鳅鱼，就是屏住呼吸一口气猛喝掉一碗长鱼汤……

上世纪八十年代，西乡的庄稼地还没盛行使用化肥农药，人们习惯使用农家肥追肥庄稼，造就了原本水乡沟河渠道里的鱼类繁殖成长的良好环境。

泥鳅在西乡的口中叫做鳅鱼，黄鳝则叫长鱼，这两种无鳞鱼多般生长在秧田里和灌溉水渠中，一旦稻秧到了搁田期（即放干田中水，让稻秧吸足阳光生长），田中的鳅鱼长鱼便会随着放水游到田边的水渠中，那时无论走到那条水渠的田埂上，便会看见鳅鱼上下翻滚或吐泡，这对于夏天精力旺盛又喜捕鱼的孩子自然不会放过这种乐趣。

中饭烧好了，距离父母从农田里归来还有一段时间，孩子心头痒痒牵挂着水渠里的鳅鱼，于是便撩弟弟，咱们去踢鳅鱼好么？弟弟原本就爱捕鱼，哥哥的提议立即得到响应，其实哥哥拉拢弟弟去踢鳅鱼，只想躲避父母的责骂，毕竟“法不责众”嘛！

哥哥扛着“踢阵子”（一种捕鱼工具），弟弟拎着水桶扛着“捣捣棒”（一根竿稍装有木块辅助踢阵子赶鱼的工具），哥弟俩满脸兴奋来到离家不远的庄稼地，哥哥选择一条渠边长满水草且渠水浑浊的水渠，一跃下渠，很快支起了踢阵子，便吩咐弟弟用捣捣棒捣起水渠里的水，或许弟弟捣水的距离太远，哥哥着急地催促，不要太远，离踢阵子一两米就行了，快捣，已有鳅鱼撞网了！弟弟急忙小跑过来，砰砰砰！捣得水渠里的水花四溅……捣捣棒捣水临近，哥哥的嘴咧开了，弟弟额头冒汗了，一提踢阵子，网里四五十条足有三四斤的鳅鱼在网底惊慌失措乱蹦乱跳，网中鳅鱼倒进水桶，哥哥麻利地拣掉小鳅鱼放入渠中，又支起踢阵子……来来回回几次，捕到的鳅鱼已有半桶，哥弟俩看看日头，打道回府。突然，哥哥停下了脚步，再一次一跃下渠，吩咐弟弟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支好踢阵子，惊喜道，这儿有个沫仙长鱼洞，我们肯定能捕到一条大长鱼！哥哥说着找到了另一处洞口，把脚伸进洞口挤压起洞中水，没过一分钟，弟弟感觉踢阵子有动静，一提网，一尾有大人膀子长2斤左右焦黄的沫仙长鱼，吐着沫子在网底不紧不慢游动着，弟弟惊叫起来，大长鱼！哥哥洗洗腿脚上的泥巴，纠正道，这是沫仙长鱼！

回到家，弟弟帮着哥哥杀鱼，鳅鱼太滑，刚抓到手里，又从手里滑到水桶里了，去抓长鱼，长鱼张着口反抗，弟弟缩回了手。只见哥哥抓几把糠往水桶里一洒，随手逮起一条鳅鱼，鱼在哥哥的手中像听话似的任其哥哥宰割，弟弟露出了钦佩的眼神……

鱼杀好了，清洗干净了，弟弟生火，哥哥掌勺，鳅鱼红烧，长鱼段炖汤，一菜一汤两锅齐做。菜籽油炸出金黄的沫，姜片葱花下锅炒香，鳅鱼下锅洒上糖色翻炒一分钟，放入酱和水，大火煮沸，再温火慢炖；长鱼汤明显简单多了，菜籽油炸香，长鱼段和水、姜片葱花入锅，直炖熬至洁白如乳的汤汁来……

中午，父母从田里归来，看见桌上明显多出来的鳅鱼咸和长鱼汤，一眼便知这是哥弟俩的杰作，鳅鱼咸肉嫩滑溜，长鱼汤洁白如奶，一菜一汤各有不同的鲜，父母满足着味蕾，但就是不张口表扬，因为一表扬，家中的鳅鱼长鱼便会成灾。哥弟俩就认着父母的“默认”，整个暑假捕回来的鳅鱼长鱼养满了家中能盛的容器，拎到庄上去卖，无人问津，即使贱卖送人，人家还嫌杀鱼麻烦做菜耗油；送给邻家做月子的新媳妇，挑了几条长鱼熬汤催乳，透活的黑斑鳅黄斑鳅一尾也不要，说什么吃了鳅鱼汤喂乳孩子，孩子长大会像鳅鱼黑不溜秋……哥弟俩好事没做成心愿，有点委屈，也知道家里人早已吃腻了鳅鱼咸长鱼汤，正犯愁家中的鳅鱼长鱼去向时，还是母亲心疼孩子辛勤的劳作，让他们把鳅鱼长鱼熬成汤喂哺乳期的母猪。给母猪熬鳅鱼长鱼汤没有给人做菜繁琐，鱼也不用去肠刮肚，直接和水下锅同煮，煮到汤发白，凉下来和猪食一拌便可喂猪。母猪不嫌弃顿顿吃到鳅鱼长鱼汤，吃吃哼哼，像似感激哥弟俩，有了鳅鱼长鱼汤的滋补，母猪的奶水很充足，十五条小猪崽只只养得滚圆可爱，看傻哥弟俩的眼……

如今，人们的生活条件好了，野生的鳅鱼长鱼反倒少了，几乎鳅鱼咸长鱼汤从农家餐桌上淡出了！是追求野生食材的食客们太多？还是鳅鱼长鱼生长的环境发生了改变？真的值得人反思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