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鹅独尊》

唯鹅独尊

胥雅月

现代人流行吃鹅，说什么鹅一生不含癌细胞。

这种说法也不知有没有科学依据，至少食客们信奉这样既满足味蕾又吃得健康的信条。盐水鹅、扁豆荚子烧老鹅、红烧老鹅芋头等菜成了酒店、农家菜馆的网红菜。

对于鹅这类家禽，在西乡不少见，但家养鹅如鸭鸡成趟放养，不多见，一般人家散养三两只鹅，一是看家护院，二是待到八月半宰了打牙祭，很少有人家多养鹅对外出售。

西乡农家养鹅，多般是白羽黄顶鹅，这鹅养大肥硕，体型大于鸭的两三倍。开春，有挑担的贩卖起炕坊的雏鸡雏鸭雏鹅走村串户，往往雏鸡雏鸭的数量远远大于雏鹅，或许因雏鹅的成活率低于雏鸡雏鸭，又或许农家妇女少了对雏鹅的青睐，因而贩子们走村串户抑扬顿挫的吆喝声总是“小鸡小鸭卖哟！”，这样的吆喝时常把箩筐中的小鹅遗忘了。其实嫩黄毛绒绒的雏鹅挤在雏鸡雏鸭群中煞是可爱，它们不如雏鸡“叽叽”雏鸭“喳喳”叫个不停，而是一味地独享着沉默是金。贩子被一户人家的主妇唤停下了脚步，卸担掀下笼罩在箩筐上的纱布，让农家主妇挑选雏鸡雏鸭，农家主妇小心翼翼拨弄着箩筐中毛绒绒的一片，挑选了十几只雏鸡，又挑选了七八只雏鸭，雏鹅没被挑选上，虽说雏鹅们在主妇的手指间走来滑去，想引起主妇的注意，可主妇对雏鹅不感兴趣，微笑着和贩子商讨着价钱，就在雏鹅感到失望时，农家孩子对雏鹅毛绒绒的嫩黄产生了兴趣，央求起母亲，妈，买几只小鹅吧，我会割草喂养的！你放心，我绝对不要你操心！母亲经不住孩子的软磨硬缠，答应买三只雏鹅，孩子高兴坏了。这以后，孩子把业余时间全部的心思花在喂养小鹅，特意把自己儿时吃饭的小洋碗当做小鹅喂食的器皿，时而采摘回翠绿绿生菜叶，切成丝喂小鹅，时而没等到小洋碗里水还没见底就续上水……等到三只雏鹅脱去毛绒绒的嫩黄，换上浅白的新装，三只小鹅已与孩子建立起深厚的感情，在孩子的哨声中，三只鹅像孩子的勤务兵跟随其走出庭院来到田野，尝起新鲜的嫩草叶，鹅吃嫩草贪婪，孩子的爱有了目标。某一天，三只渐成青年的鹅，避开孩子监护的眼光，跑向田野……当孩子惊觉起三只鹅脱离了自己的视线，找到时，其中一只鹅已奄奄一息，任随孩子求助父母抢救病鹅，那只鹅还是一命呜呼，另外两只鹅哀鸣起来，孩子也伤心得掉下了眼泪，后来得知，那只死去的鹅吃了泼洒农药的青草……孩子也曾想找泼洒农药的人家理论，可一想还是自己没看护好自家的鹅，责任在自己，唯有查阅关于养鹅的科普书，才得知鹅是很娇气的家禽，容不得一点农药侵蚀它们的肠胃……剩余的两只鹅被孩子看护得更周密了，鹅或许从失去同伴的悲凉中领会到小主人的用心良苦，它们配合着孩子的声声口哨不越雷池一步……

八月半临近，两只鹅白羽丰满，黄冠鲜艳，双噗如扇，方步绅士，嘎声高亢，兴奋时还会扑棱起冗长的双翅飞个几米远迎接放学而归的孩子，或许狗感知到小主人对鹅的宠爱替代了它的位置，狗仗着自己的吠声和奔跑的速度，朝两只大白鹅发起了争宠的挑战，谁知，两只鹅根本不惧狗，勇敢地迎接狗的请战书，只见两只鹅两颈伏地前伸，像两支利剑朝狗刺去，狗一见这架势，逃之夭夭，吓退了狗，两只鹅扑起翅膀嘎嘎几声庆祝挑战的凯旋，小主人笑了，笑着笑着，他想试验两只鹅替代狗看家护院的本领。于是，孩子有意当着两只鹅的面和小伙伴争吵，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两只鹅奋不顾身担负起保护小主人的角色，吓得小伙伴魂飞魄散……

八月半，月亮爬上了树梢，孩子口哨呼唤两只鹅回家，可始终不见鹅的身影，敬月的餐桌上一大盆扁豆荚子芋头烧鹅肉正冒着热气，香味盈满了庭院的上空，孩子寻香而归，当父亲告知他别唤鹅了，两只鹅做成了美味大菜……

孩子哭了，凝望明月，心里默祷——唯鹅独尊！唯鹅独尊！……

多少年以后，孩子长大成人，至今没吃过一道与鹅有关的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