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在阳历三月底或四月初的这几天,你有幸走一趟苏北的无论哪一个乡村,迎面而来的便是一行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年轻的搀扶着年老的,年老的指点着年轻的,男的扛着锹,女的提着篮,锹擦得雪亮无比,篮中不外乎粽馒糕圆,孩子们手拿爆竹蜡烛,一路欢歌,大人们前后照料着老人和孩子,不停地呵斥着自家顽皮的孩子……这一行人,看面容,不像一大家子;看年龄,更不像一家人;看男女老幼平静的面容,不像是赶去参加谁家的红白喜事;看匆匆而行的脚步,更不像去赶集,因为他们的目的地是荒郊野外;或零星,或集中的被沉寂了一年的坟茔,被这一行人的到来,多少焕发起生机……不一会儿,坟茔上的荒草被铲除了,插上了新的红幡,粽馒糕圆整齐摆开的同时,蜡烛燃了,爆竹响了,此时,男女老幼一起跪向祖坟……见此情景,如果你曾是个农村的孩子,定然会想起——乡村清明快到了;如果你自小在城里长大,眼前的一幕定会让看得迈不开脚步,因为这乡土风俗,饱含着浓郁的地方文化内涵,叫人不忘祖先,让人记着根系何方,尊老爱幼、善良、爱……在不自觉地根植于心中。
乡村清明的填坟、祭拜就是清明节前的短短几天,但这完全不影响人们祭祖的心情,因为乡村的人们不想把这种仪式做得过于复杂化,接着而来的春播等着他们,再说清明祭祖只是自慰一下心情,教育后人为目的。因而,清明前几天,乡村的公路是繁忙的,川流不息的轿车、中巴车载着一群又一群的在城里打工或工作的人回乡清明祭祖。
儿时,我很喜欢参加乡村清明的填坟跪拜仪式,因为此种风俗活动不如办丧事肃穆得让孩童惧怕,虽说也不如办婚嫁喜事般热闹,但许多人聚在一起,走在春暖花开的野外,有鞭炮放,有糖果糕点吃,再文静的孩子也止不住诱惑。
随着年龄的增长,一年年的清明填坟跪拜,在父亲和叔父的带领下,我也熟知了我家的祖坟的所在——四周环水,类似岛屿。祖坟四周的荒地早已被勤劳的人们栽上了油菜,因而每次去填祖坟,很远就看见金灿灿的一片,像水面上浮起的一块硕大的面包。去填坟跪拜前,母亲总要备好丰富的祭祀品——粽馒糕圆和“八大碗”。祭祀品被端放在笆斗里,盖上一块红布,不让灰尘和蚊虫污染。一切准备好后,全家撑上一叶舟,此时的父亲和叔父轮番跟我们讲一些祖父或曾祖父的故事,很让人猜想起祖父或曾祖父的音容笑貌……
近几年,乡村清明流行起一种“祭祖”的风俗,人们不远千里寻根问祖,凭一本家谱把或远或近,或认识或不认识的门户上的人聚在一起,进行“祭祖宴”。刚开始办这种祭祖宴,我还在外地读书,接到家书,让我赶回去参加祭祖宴,我不屑一顾,认为此种仪式是典型的迷信活动,不但愚昧,而且铺张浪费,自然那一次我没有回家,而被父亲在家书中臭骂了一顿。然而,我参加工作后,第一次参加祭祖宴,我才真正了解到祭祖宴推行的是“ AA 制”,论辈分,排年龄,一年在一家举行一次,由最年长的老人主持,相互谈谈谁家新添了丁,谁家有老人过世,掌握情况后,再修订家谱,甚至谁家遇到天灾人祸,年长的老人也会主持众人捐助……记得前年清明祭祖宴上,大家听说门族上一户人家,男的在外打工不幸遇难,家中懂事的孩子考上了大学,无奈地决定放弃上大学……为了那个孩子的前途,大家饭也未吃成,就拿起了扶持计划,现场的他出百元,你出五十元,着实感人……
如今,乡村清明年年如期而至,我无论多忙,也会回乡参加清明祭祖宴,因为乡村清明的文化内涵深深吸引着我,这种带有地方特色的民俗文化,不仅仅体现着纯朴、善良、爱和感恩,还体现着新农村建设的和谐民风……
民俗的,是世界的,是最具有生命力的,因而我坚信,乡村清明的民俗定会被一代代人传承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