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地流金
★胥雅月
中秋国庆假期择一日回西乡老家,恰逢年近八旬的老母亲忙着秋收,不大的天井里铺晒着黄豆秆,天井外马路边晒着花生稞,院前的槐、杨、榆树的枝丫上、屋檐下吊挂着一挂挂玉米棒子……面对老家院前院外满目的金黄,我一边替母亲忙碌的身影担忧,担忧她忙秋收是否累坏了身子骨;一边为母亲因勤劳赢得的丰收成果而开心,更开心着母亲让老家的家里家外遍地流金。
其实,老家的田地全被种田大户承包了,母亲的黄豆地、花生地、玉米地只是捡得进城打工人家放弃种植的河浜地,东一块、西一块,远一隅、近一处,处处加起来也有一亩地的大小。
在老家虽仅有一天时间,但我积极参与母亲的秋收,活动活动一下筋骨,沉浸在西乡喜悦的秋收中。
母亲的黄豆地还有三分之一没收割完,我头戴草帽,像个老把手的农人手执镰刀,挑起箩筐便和母亲直奔黄豆地。一路上,成片成片渐黄低垂的稻穗给大地铺上一层流金,看花了我的眼,虽还没到收割的日子,母亲欢快地肯定一句,种田大户又将迎来一个大丰收!母亲的黄豆地在离家三里外的一处河浜,虽只有二三分地,也足够母亲忙的了,割、捆、运、晒、打、筛、簸……一系列劳作的过程费力费神,想到此,我凭借生力气快速地割着黄豆秆,想以最短的时间收割完剩余的黄豆,再帮母亲多做做其他农活,母亲看到,连忙阻止,一口吃不了胖子,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这样干农活,掌心会起泡,停下来腰腿会生疼,不要急,你不回来我也做得过来。我不听母亲劝,割得快速,捆得娴熟,挑得快步,不到两小时便把河滨上的黄豆秆收割挑到天井里铺开,随即又拿起连枷敲打起已晒干的黄豆秆,母亲让我歇一会儿喝口水再做,我一边转动着连枷拍打黄豆秆,一边听着“啪啪”豆荚炸开,豆粒噼里啪啦蹦将出来,浑身有一股使不完的劲。一阵连枷拍打后,挑开豆秸, 一滩滩一只只黄豆圆鼓鼓,光溜溜,数以千计呈现在眼前,甚是可爱,母亲这时倒成了我的助手,拿来簸箕操起一滩滩黄豆簸去掺在里面的豆荚、泥块和豆叶,簸干净的黄豆倒在竹匾里继续晒。秋阳洒满的天井,我转动连枷拍打,母亲簸豆、挑豆,一簸箕一簸箕流金的黄豆,争先恐后跳跃到竹匾里,此时,我稍息,一手扶连枷杆一手遮眉,仰脸,天井上空的秋阳干净,俯首,竹匾里的黄豆干净,我和母亲心无旁骛干着眼前的农活……
午后,放弃了午休时间,夹两只蛇皮口袋去另一处河浜玉米地,母亲在我后面紧跟着提醒,穿件长袖衣哟!我的心里只想着快、快、快,与时间赛跑,没听进母亲的话语。不到二分地的已转黄的青纱帐玉米地在成片的稻田间有点鹤立鸡群,转进,咔嚓一声,掰下一根玉米棒子,嘭一声丢入袋中,我手不停脚不住快速掰着玉米棒子,完全不顾额头流汗和生满锯齿的玉米叶剐得胳膊、脸面渗出血印子……四五蛇皮口袋玉米棒子扛回家,倒在天井里堆成垛,我剥玉米包衣,母亲心疼抚摸我脸上胳膊上道道血印子。我朝母亲笑笑说,妈别心疼,小时候你不是常教育我们,男孩子头割掉不也是碗口大的疤嘛!母亲捡起我剥得只剩两层包衣的一根玉米棒子,一边笑答,还记得呀!一边娴熟地剥起两层包衣打起结来……一只只玉米棒子用绳穿结而过形成一挂挂硕大的金黄的大鞭炮,挂在屋檐下、枝丫间,秋阳一照,只只棒子灿烂,粒粒玉米饱满,流金的天井,流金的太阳,映照得人眼明心亮……
向晚,我赶着时间帮母亲刨花生,一大抱一大抱花生稞连着密密麻麻如玉饱满的花生果捆起来挑回家,需要经过摘花生、晒花生、剥花生壳等过程,可我只能帮母亲做到把花生稞挑回家,摘、晒、剥的余有农活交给了母亲,虽有些不舍,但单位加班的工作还在等着我……
返城的路上,真应了母亲的话语,我的双掌生起的血泡、胳膊和面颊被剐起的血印子火辣辣在疼、腰也酸,腿亦胀……不过,一想到白天在河浜上、在天井里陪母亲劳作的剪影,遍地流金的天井、原野,还有那秋阳下、秋风中飘荡着的黄豆香、玉米香、花生香、稻谷香……刹那,我身体的周遭像喷洒了一剂速效止疼药雾,心灵随之变得欣慰欢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