扁豆花

胥雅月

在西乡的深秋，有一种花，常常被拍客青睐，花照无需美颜，一张聚焦庭院，九宫格光彩夺目，发到朋友圈，赢得众人点赞。此花或在蓝天白云陪衬下，或在红彤彤的晚霞照耀下，紫红得如染上蜡，一串串，一簇簇像燃烧的火焰，耀眼于西乡人家篱笆墙上、厨房的屋顶上、老树的树干上……

深秋的清晨，多了水汽，露水不请自来，菜园里蔬菜的叶片上湿漉漉的一片，像洒过水一样。无论行走其间或瞧瞧菜园，便能感觉到空气清凉，时令已至寒露。当散步的阳光在菜园里慢慢移动，明亮慢慢向前匍匐，暗地一点一点缩小，当篱笆墙、树干、厨房的屋顶有了明暗的分界线，攀爬在上面的扁豆花，一朵朵，一挂挂，像紫色的小蜡烛被阳光点燃，闪耀着紫得发亮的光芒。

被露水浸染过的扁豆叶丛，被秋霜打过底儿的扁豆花，就像现代女子清晨化过精致的妆容，楚楚动人，水灵灵，明亮亮，让西乡的庭院增添了更多的生机。某个深秋的周日，我起早徜徉在老家的庭院，竟被眼前的扁豆花痴迷得欲罢不能，如入梦境，直至年近八十的母亲一声轻唤，山子，吃早饭啦！我才从扁豆花的梦境中醒来，母亲知我是一个温情之人，追加一句，今年扁豆花开得艳，雨水顺，又是一个丰收年。这么喜欢此花儿，吃过早饭，采摘一些扁豆荚带到城里，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一片片紫色的扁豆荚如紫月亮悬挂在扁豆花下、茎叶间，跳出叶丛外的扁豆荚定是先采摘，掩藏于叶丛中的扁豆荚，需弓腰轻轻拨开叶丛如做捉迷藏游戏般搜寻，其实扁豆荚并不因人采摘而喜，也不因人忘却而悲，它们的使命就是花谢结荚生长、再生长，直至饱满，难怪早熟的扁豆荚饱满得里面的豆要挤出荚；年幼的豆荚已有月牙雏形，按序自上而下，前赴后继；豆荚稳重的紫推着扁豆花眨眼的紫，紫得不分彼此，铺就成一道轰轰烈烈的艳丽……采摘紫扁豆，我真有些不舍，一片片扁豆荚的长相多像世间多情女子的眉眼，我甚至想象着她们的眼影眼线在跟我讲述着一个个缠绵悱恻的故事……

大自然的花儿如人间的性格各异的女子，风情万种，迎春花是报春的使者，荷花是夏天的形象大使，桂花是秋天的香使，梅花是雪天的天使……自然界每一种花儿都让有情人怦然心动，而对于我这样的草根，独钟情于扁豆花。寒露霜降下盛开的扁豆花更显生机，像极了我们芸芸众生对美好生活的追求孜孜不倦，无须物质太多，有水、阳光和雨露足够，春天种下的一颗颗扁豆，时令是它们的见证者，清明谷雨，不遗余力发芽破土；芒种夏至，疯了一般长茎蓄叶；小暑大暑人来疯地攀缘缠绕占领；白露秋分蓄势待发；白露秋分开花结荚；寒露霜降，满架火焰紫，片片荚饱满……这种代表大自然极具野性旺盛生命力的紫嫣，遇谁，谁可舍弃？见之，谁不流连？思之，谁不震撼？

如今在城里住久了，偶尔下乡垂钓或出人情，遇到扁豆花，习惯性地捋一把娇嫩的紫红于掌心，双掌轻磨后，捧于鼻尖，深情一嗅，集聚春夏秋三季的草木清香顿时让我的灵魂出窍，陶醉其香，拥抱自然，情不自禁……思乡的情怀抒发后，一回身，身后正有一位老妇人笑容可掬慈祥地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她温情的注视中，没有责怪，没有惊异，盈满的却是那抹秋阳下纯粹紫红灿烂的乡里乡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