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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雅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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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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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像我娘这样的农家妇女来说,一生最沉重的悲剧莫过于——中年丧夫,拖着5个嗷嗷待哺的孩子!

1962年,党员队长的爹,在一次抢洪救灾中,不幸离开了娘,丢下6口人,40岁;大姐15岁,腿子患疾,瘫痪不起;大哥12岁,二姐9岁,三哥5岁,最小的我才8个月。家中的顶梁柱轰然倒塌,对于一贯依靠爹惯了的娘,不啻晴天霹雳,一时间不敢接受眼前的现实,精神崩溃,神情恍惚,以泪洗面生不如死……娘在床上躺了三天三夜,不吃不喝,喃喃自语,孩子他爹,你一走倒省心了,我们娘六口的日子怎么过呀?……三天后,娘慢慢站起了她虚弱的身体,只是双唇被她咬出了血。

爹离开娘最初一年,有好心的村民不忍看到娘羸弱的身子支撑残破的家,劝娘趁年轻改嫁,一个弱女子养不活六口之家!有人劝娘把不足周岁的我给人抱养,也给孩子一条生路……娘面对劝言,倔强地再次咬出唇血,置之不顾。

娘不但没丢弃我们兄弟姐妹五人,还为医治大姐的腿疾踏上了漫漫求医之路。一次和三叔抬着大姐到邻庄医生家中治疗,途径一座木桥,被一位年轻抢先一步,谁知那人一到桥中,桥板突然断裂,人车掉入冰水中,和三叔急忙落水人救上岸。事后,娘想想就害怕,若不是年轻人抢先一步,掉入河中的必是三叔和不会游水的母女俩,任凭三叔水性再好,也不能在冰窟窿里同时救上两人,再说大姐的病腿掉进冰水里,不死也残……为此,娘虔诚地唯心地认为——这是在保佑我们残破的家或许因娘医治大姐腿疾誓死的决心感动了上苍,一日,一位走乡游村的形似铁拐李郎中,途径我家,目睹大姐裹着破被卷曲在床,披头散发;床头还团着4个小的,面黄肌瘦;娘,目光呆滞,唉声叹气……郎中友善地和娘拉了会儿家常,劝慰了娘几句,随即随身的布袋里掏出一包偏方递给大姐,叮嘱每天何时如何在糜烂处上药,临别时,郎中再三交代家中的站柜门除下,拿一根旧锹柄放在柜门上,让大姐的脚早、中、晚各一次去不断地踏锹柄一小时同时,郎中还教会了娘一套推、搓、拿、捏大姐患病腿的方式,辅助治疗。三个月后,奇迹发生了,大姐的烂腿逐踏好转,腿关节稍微屈伸,移步、走路……而娘长期给大姐按摩,十指成弧,向心的母爱的弧度,指使着日益健康起来的大姐承担起家中的劳力,哪怕分担娘肩头点滴担子,也成了大姐心头最温暖的安慰。

娘自从治好大姐的病腿,诚心向佛,善念常驻。上世纪60年代初,农村绝大数人家还没等新粮下来,陈粮就没有了。庄子北舍有位陈大妈,家中老小多、劳力少,口粮不够吃,一天早上,陈大妈饥饿之极,好不容易从北舍摸到庄上我们的邻居二妹家讨碗粥,结果未能如愿,回家只能扶着墙走路,途径我家,四肢无力,昏倒在地,发现及时随即和大姐把陈大妈抬进屋里,让家中六口之人的早饭——仅有的半碗薄粥,一口一口喂给陈大妈……当陈大妈苏醒过来,看到我饿得嗷嗷直哭,明白了一切,紧紧抓住的手,含着眼泪说,老奶奶您是我的再生父母呀!……

告别了饥饿年代,娘又迎来了新的坎坷——子女的婚事两位姐姐的亲事,娘拿不出像样的嫁妆唯有暗自流泪、揪心、不舍……大哥的婚事更是让用心,因为那个年代即使父母双全,儿子讨不到老婆的现象普遍存在更何况寡母操劳孤儿们的婚事。大哥结婚时的70年代,年轻人最奢望的三大件,自行车、缝纫机、手表,手里一件也没有……三哥的婚事碎了心,三哥快30岁了,还未成家,心急如焚,夜夜难眠,拜张李姨,走东庄访西村,功夫不负有心人,三哥终于31岁完婚了却娘心头的一桩大事……

去世后的26年里,娘不但亲手操办完我们兄弟姐妹5人的婚姻大事,新建了6间瓦房……所有的一切,谁敢相信是曾经的大家闺秀不会农活的娘一手所为,其中所经历的丧夫之痛、心酸之苦、女啼子嚎之悲……唯有深至骨髓的母爱,支撑着娘一步一步走过来……

耄耋之年,头脑清醒,谈吐风趣,时髦大方,讨人喜欢遗憾的是:娘二次摔跤,宽骨断裂,不能走动,卧床渡日欣慰的是,有子女们的悉心服侍照应,有兄妹千里之行的热情探望,有晚辈们的惦记……

娘临终前,慈眉目善,心里亮堂着安慰垂泪的我们——孩子们,莫哭!我这是去见你们的爹,他39岁狠心丢下我们,我93岁去找他讨说法!……娘说着,安详地躺在大姐的怀中……

2016824日下午1716在大哥家圆寂找出娘的身份证,掐指一算,享年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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