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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雅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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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1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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棉花四笺

胥加山

春天里,棉苗比人娇贵,发芽要有自己的温床,细沙土压制出的圆柱形洋钵,顶部如指甲盖大小的洞眼,不可太深,不可太浅,两三粒棉种要在这床上打瞌睡、伸懒腰,保证睡眠,有了精神才发芽。成千上万张温床排列好,棉种还有新要求,竹片间隔撑起半圆,塑料薄膜罩上,棉种们躺在长长的半圆形帐篷里的温床上,白天可以看太阳,夜间可以仰望星空,倒春寒的风吹不来,夜间的霜气侵略不到,这才方可安心集体宣言——努力发芽!

棉种发芽了,透过沾有水珠的塑料薄膜,一颗颗嫩绿的小脑袋密密匝匝排列着,此时的棉苗享受着襁褓中婴儿的待遇,冷也不行,热也不可,冷了及时密封塑料薄膜,热了要掀开部分薄膜通风……

棉苗长成小模样,看似能抵御风寒,其实弱不禁风,护理棉苗的任务更繁了,早掀薄膜晚盖之,早晚浇水午晒阳。气温逐渐升高,棉苗长出的四片八片叶,浇水更勤了,薄膜遮挡一半也可过夜了……

麦子割了,长成亭亭玉立的棉苗看着空旷的麦茬地,再瞧瞧自己所处的环境,有了紧密相挨的压抑感,它们渴望早一天搬家至广阔的麦茬地,拥有属于自己的自由空间……

夏天里,棉苗株像女大十八变,一天比着一天长成新模样,原本绿意稀疏的棉田,夏阳、夏风像营养液,日夜助长着棉苗向上长杆、像四周生枝长叶,层层叠叠的棉叶,一株一团绿,一片似绿波,夏风吹过,棉田沙沙声起,如棉株在齐声歌唱生如夏花的赞歌……

夏日的清晨和傍晚,棉田里多了人,如小舟荡漾在绿波里,捉虫、打公枝老叶、抹碎芽;清晨的露水打在齐腰扎的塑料纸上,滴落在裤脚上,全然不顾,眼尖的发现朵朵或白或粉棉花花蕾中正躺着一只肥嘟嘟的大青虫,大青虫还沉浸在舒适的睡梦中,被手指捏起,软体蠕动并没有引起捉虫人的恶心,装在瓶里带回家,是鸡群的大餐;公枝争抢着营养,只长枝,不开花孕果,剪掉,让开花结棉桃的母枝少了争抢营养的竞争对手;棉叶长得阻挡前行的路,谈何通风助长,打掉一些沉底的老叶,让风畅通起棉田的行间;一粒碎芽就可长成枝丫,开花结棉桃的母枝支数已达一株棉的上限,再长枝,必然影响棉桃长个,抹掉……

秋天里,棉田多了色彩,天上白云飘,棉田棉花开,此时洁白的棉花还不如白云显眼,但早熟的棉桃是急性子,非要出风头,在人前诠释属于棉株两次花开的传奇,“开花结棉桃,棉桃开棉花”同在一株棉上上演着,像一个女人生命里的两次花期,一次开花为爱情,一次开花为家庭……

早开的棉花是上乘棉,叶未枯,不担心枯碎叶沾到棉花上,五指并拢摘取一朵棉花,一朵两朵,上百朵,围在胸前的放棉花的布兜儿,鼓了,摘棉花的男人女人都成了身怀六甲的孕妇,招摇着,幸福着……

深秋,棉田呈现枯黄和洁白两色调,枯黄的是棉枝和棉叶,洁白的是挂满枝头盛开的棉花,此时摘棉花是要赶时间,争分夺秒与雨赛跑,天气报告说,傍晚有雨,棉田还是洁白一片,急人,大人小孩老的少的齐上阵,指尖摘棉花生长出了肉刺,不顾,能多摘一朵是一朵,零星的雨下了,棉田里的白难寻了,这才稍作休息舒口气……没几天,这种心情,又在棉田里反复……

冬天里,棉田远看枯褐色一片,毫无生机可言,即使一些残余老了酱了的棉桃依然顶着寒风顽强地开出不那么的纯白棉花,那些灰白晚棉花,对于农人已无足轻重了,但对于一颗棉桃却是一种誓死完成使命的象征。

棉田株株棉秆,干枯,被摘掉棉花剩余干瘪的黄褐色的棉桃壳五瓣六瓣像雕塑花张扬在枝头,棉叶早已干枯落到田间,成为新播下小麦种的棉被,看似无生机的棉田,其实蕴藏着无限生机,麦种在蠢蠢欲动发芽,野鸡、野兔徜徉在棉田间,这儿成了它们躲避农人清闲下来兼职猎人的天然屏障,它们在棉田间追逐嬉戏,掘窟储粮越冬……

再懒惰的人家,也会趁着“进九”前拔掉棉田里的棉花秆,谁也不愿用懒惰去赌来年的麦收,“进九”天寒地冻,拔棉秆更费力气是小事,拔起棉秆带起一丛嫩麦苗是大事,孰轻孰重?再懒的人也会掂量……

一捆捆棉秆挑回庭院,堆成垛,这是冬天最好的柴火。一根根棉秆折断添进灶塘,燃起熊熊烈火舔舐着锅釜,伴着噼噼啪啪如过年炸鞭炮的声响,其实距离过年也不远了,噼噼啪啪,这是棉秆转化烈火带给农家的温暖喜庆,更是在讴歌一颗棉种发芽到棉秆成燃料走过四季的光辉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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