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来沪,本是很不打算来的,年纪稍长,便不喜折腾,但由于必须要来的原因,还是来了。
来至上海后,除去必做的事,便是在房间内写作,但如此几日后,我又觉得,既是来了,也要出去走一走,朋友也鼓励我去看看,我一直想去而未去的地方。譬如鲁迅纪念馆与鲁迅墓。鲁迅是我的偶像。
鲁迅纪念馆与鲁迅墓,都在鲁迅公园里面,以前我只关心鲁迅的文章,却未曾关心过他于上海的住处,未主动搜寻过图片,因此作为鲁迅拥趸的我,显然有些孤陋寡闻了,才得知鲁迅公园从前是虹口公园,地铁也要在虹口足球场这一站下,虹口足球场与鲁迅公园挨着。
从虹口足球场站下地铁后,我步行来至鲁迅公园的入口。
虹口这一带与我想象不同,偏偏有这一带的风味,干净的柏油路两旁,伫立着各样的西式洋楼,他们虽不大一样,但却挨着,不互相排斥,各有各的漂亮。民国时代的建筑,走在街上的现代人,二者竟能很好地融于一体,有种凭空穿越之感。
这条街到处都是小吃店,就连鲁迅公园门口的两边都是,与我想象中太不一样了,这也太有生活气息了,我想。
进去之后,路过“世界文豪广场”,便来至鲁迅纪念馆的外边,测过体温与出示健康码过后,我被允许进入馆内,馆内亦与我想象的不同,究竟是怎样的不同呢?我却说不出了。
大概人在未曾了解一件事物的时候,总有许多自己的想象,因此在见到真实的事物之后,又陡然生出面临真实情景下的切实的欢喜。从此之后,所有的想象空白,都有了真实情境的填补。
我沿着台阶向二楼走去,旧式却依旧宽而阔的西式礼堂,给人一种沉甸甸的庄重感,进去大厅后,便见几句话——“'立人’,是鲁迅思想的核心。鲁迅认为,救国救民之道,'首在立人,人立而后凡事举'。为重铸民族精神,实现这一理想,鲁迅毕生都在竭力奋斗。”
见到这句话后,我便撼住了,才恍然悟出“周树人”三个字是怎样来的。
从前我不觉得鲁迅先生有多么伟大,伟大到与他人都不同,只觉他做的文章极好,好到与其他的文章全都不同。如今才明白,先生之所以能把文章做到极好,自然是与他人有着全不一样的精气神的。
看毕展览,又了解到关于先生的许多事情与历史事件,见到了许广平女士与周海婴先生捐出的先生身边的旧衣、旧伞,不觉亲切之感从中而来,忍不住想要穿过玻璃展柜触碰到那些旧物——但不能的。我只能站在那里,静静地看它们沉默地叙述着,先生经历过的那个岁月的一切。
从鲁迅纪念馆出来,不知是因为对先生的了解与敬畏又加深了许多,还是因了解而感到靠近了更多,心中竟有了一阵阵的暖意。
我继续向前行去,发觉园子里渐渐漂亮起来,到处都是大片大片的日本枫树与高大的银杏树,如今正是晚秋,竟没想到景色如此绮丽。远远看去,是一团团云雾状的火红与金黄,只火红倒也罢了,却偏偏与漫天的金黄掺在一起,天上、地上、水里,又都是秋的叶子,这般景色别有一番雅致,教人实在忍不住驻足观赏。
整个园子里都是游人。有推着婴儿车的一家三口,有沉迷摄影的年轻人,有在树下打牌下棋的老年人,甚至还有饭店,有拖家带口来吃饭的客人,有蒸得水雾腾腾的笼屉。
但我竟未觉喧闹。大概因中国人这如今平凡的生活,亦是鲁迅先生喜闻乐见的好光景,便不觉得先生所在受人打扰。
我缓步慢行在园子里,又往鲁迅先生的墓行去,但遗憾的是,我想过周围应许有卖花的,因此我也未带花进来,是自己没有做好完全的准备,周围竟也没有一处卖花的地方,我便只好光秃秃地低头认真鞠了三躬。尽管我也知道,先生倒不怎么在意这种小事的。
拜谒过鲁迅先生之墓,我便踏上了回去的行程。此次鲁迅公园之行,使我心中的坚定愈加坚定起来,我暗自决定,从此之后,自己也要真正地奋发努力了,沿着自己喜好的路途,直直地走下去,不回一次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