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震 不屈 大爱

大震.不屈.大爱

                                              丁培恭

   松潘县位于四川省阿坝州，与九寨沟县毗邻。四十三年前那儿发生了7.2级地震，下面的震中纪实，就是我当时亲身经历的故事。

   一九七六年是一个多灾多难的年，继云南龙陵7.4级地震，河北唐山7.8级地震，灾难又降临到四川松潘、平武，当时我在松潘县小河学校工作，小河乡是那次松平大地震的震中地区。

   八月十六日晚十点零六分，突然大地剧烈颤抖，房屋猛烈摇晃，我预感到强震发生了，头脑里瞬间闪过一个念头：只要继续震荡，我们居住的楼房必垮无疑，死亡或即到来。得赶快找到孩子，他才十个月大啊！漆黑里好不好容易摸到床上熟睡的小孩。看来只好听天由命了，因在剧烈震荡下是迈不开步的。突然，停震了，我惊喜望外，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抱着小孩匆匆下楼。

来到操场，迅速将小孩交与爱人来到学生中，恰是学校开学第一天，初一许多新生第一次离家住校，楼梯被强震甩塌，可以想象当时同学们鱼贯而下的惊恐状，由於有的地方有祼睡习俗，还有同学来不及穿衣裤就仓皇来到操场，哭爹喊娘。

我和几位老师大声告诉他们：“同学们，不要哭，别害怕，我们这儿发生了地震，老师会保护好你们的。”我们迅速去区粮站找来几床晒粮食的大席，让他们围坐下来，我和老师们又冒着余震上楼抢了一些被盖下来，学生渐渐安静入睡。

此时小河北面的元宝山仍在山崩，响声如雷，滚动的巨石相互撞击迸发出耀眼的火花。当晚收音机收听到四川松潘、平武发生7.2级地震，老师们未能入眠。

第二天飞机空投传单，是中央给地震灾区的慰问信。上午奉命从江油昼夜兼程赶来救灾的第一支部队来到小河，他们中有无线通讯兵，极震区和外界取得了联系。

八月二十二日，凌晨五点二十九分，一股巨大的力量把我们从防震棚的床上弹起，抛了一尺高，原来又发生一起6.7级地震，震级虽不如上次，但离小河近，震源浅，加之连续暴雨，其破坏烈度更大。

小河城昏天黑地，飞沙走石，上下城门分别被泥石流和黄沙流夹击，山顶上隆起巨大黄土包，小河城面临灭顶之灾的危险。

关键时刻正在小河指挥救灾的县委方书记汇同救灾部队吕团长视察现场后果断决定：马上组织小河街上机关、学校、医院、村民等千余群众转移至江对岸青桠子山上。

得到命令后我马上同鲁明强、林宝泉等几位老师把住校的初中和高一的百余名学生集合，每人在区委食堂盛一碗饭到衣服口袋中，匆匆上山。学生和家人都上山安全了，我想小河城中可能还需救助，于是又只身返回城中。经过县委书记和部队首长门前听到他们说：“把滞留小河城里的人动员上山，民兵挨家挨户搜，我们撤到最后，如果来不及撤就与城共存亡！”多么掷地有声、令人感动，听到这，我泪水涌了出来，这就是我们领导和部队首长！

我随民兵来到一处菜地，一位老妇人衣不蔽体在地上呻吟，据说是一位癌症患者，几个民兵将她抬起，我扛了一套被垫同他们一起迅速撤离。当我们经过通往对岸的铁索桥时，桥在摇晃，浊水已涌上桥板，我们过桥仅十几分钟，铁索在肆虐的洪水、泥流冲击下从根部断裂，索桥像一条巨龙在江中翻滚，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天哪，又躲过一劫！

千余群众被困青桠子山上，为解决灾民的食粮，成都空军奉命空投，因烟雨茫茫无法识别目标，采取带伞空投，结果投下的带馅食品山上收到不多，大多飘到江中或江两岸的深山密林中。

我们上山的第二天在山上得知，离小河仅3里路的万家大队因22日6.7级地震山崩垮岩，堵塞涪江，形成堰塞湖，全村房屋被水淹没，高过房屋的几棵大树隐约可见。好在灾民提前转移。

粮食匮乏威胁着山上军民，夜幕降临，我家十个月大的水孩因饥饿而大声啼哭，惊动了左邻右舍，离我们住地不远的通讯兵战士迅速赶来，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食对我们说：“老乡，小孩饿了，给他吃点面条吧！”我爱人接过碗，无限感激地说：“谢谢了，解放军同志。”这哪是一碗普通的面条，是军民鱼水情，是军民生死情啊！我们也深知，他们也快断粮了。

党和政府及时派出亲人解放军，他们顶着余震，绕过滑坡，置生死于不顾奋勇攀登，终于在一个大雨滂沱的深夜到达青桠子山上。官兵们被汗水、雨水和泥水浸泡，当他们举着火把扛着压缩饼干，那刚毅的面庞出现在灾民面前时，群众高呼：“毛主席万岁！向解放军学习，致敬！”喊声、欢呼声震天动地。

在山上一切行动听从救灾指挥部的指挥。为鼓舞大家斗志，通报救灾信息，颂扬好人好事，指挥部成立了抗震救灾战报编委会，我和苗培生老师参与了编委工作。学校鲁明强、林宝泉老师派去榨房大队支援，其余老师和学生在一起。

连绵暴雨过后天气转阴，一天一架直升机发出巨大轰鸣声徐徐降落在江对岸，五十军军长来了，他在战士护送下从铁索上滑过了江，带着党和人民的深厚情意，亲切慰问了极震区人民。

九月九日从收音机里传来噩耗，毛主席逝世，灾区人民抑制不住悲恸，深切怀念毛主席，已在弥留之际的毛泽东主席还心系灾区，派出以人大副委员长为团长的中央慰问团。

九月十五日，天气睛朗，灾区人民震后第一次见到蓝天、白云，武汉空军部队进行低空不带伞空投，多架军机飞临青桠子上空，准确投下帐篷和多层麻袋包裹的大米。

不久，部队又重新架设了便桥，灾民们返回了家园。解放军在学校搭起了帐篷，学校复课啦！

地震虽然已经过去四十多年，但惊心动魄的斗争场景，大震中军民团结一致顽强不屈的抗争精神以及大灾中的大爱都常常浮现眼前，暖在心中。

   附注 1.千人大转移时我的一位已毕业的学生路云升当时19岁是军委总后直属红原骑兵团班长，揹一位痴呆病人过江，刚垮上岸铁索断裂，他因奋不顾身表现英勇荣立三等功；

        2.因震区属地广人稀山区，当地建筑大多穿斗木结构房，加之及时转移群众，此次七级大地震仅死亡41人，救灾牺牲人数多于震灾直接死亡人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