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司令

最近几年，我只要有空，就不管是晴天还是雨天，都会在傍晚时分，到姑溪河两岸的圩埂上走上一走，活动活动筋骨，以消除白天久坐带来的身体不适。由于走的次数多了，对圩埂两岸的花花草草、树木乃至天上的白云，西边的晚霞，就有些熟视无睹了。只管按自己的节奏，跑完定下的路程，然后一身轻松的回家。

可是有一天，天气不太好，乌云密布，空气中的水汽有些重，老大的风，一副将要下雨的样子。这样的天气，来圩埂上散步的人几乎不见了踪影，偶尔经过身旁的几辆小车，也像人一样，神色匆匆地一滑而过。

我虽然做了准备，带了雨伞，但这样的风，雨要是真的下来了，还是不容易护住，就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最好在大雨到来之前，能完成这走一走的任务。即使这样，还是有东西吸引了我的视线，远远地河滩上有一大片白色，那是什么？怎么前几天没见，就是昨天，路过此地时也好像没见。我的好奇性上来了，小跑步似的去追看那一片白色。渐渐地近了，那一片的白色并不是整体一块，而是一团团的散布在水面上，隐隐地还能听到“嘎留、嘎留”的叫声。凭我的经验，不用再看了，那是一群家养的鹅。

咦！这就怪了，怎么到了这个时候，这样的天气，鹅主人还没将它们领回呢？

第二天傍晚，由于是雨后天情，空气就格外的清新，在圩埂上散步的人多了起来。路旁的花草、树木鲜艳欲滴。此时的我不可能关注这些，心中仍惦记着那一群家鹅，它们是不是还像昨天一样，浮在那一片水面上。

远远地就看到了那一片白色，还是在原来的地方。我心里就多了份欣喜，好多年没见过这么一大群鹅了，趁着这诗意的傍晚，好好的看上一看，或是拍个照什么的，也是不错的一种休闲。

到了那儿，见一个黝黑的中年男子，站在圩埂上，面对着鹅群的方向在喊：

“小鹅哎，小鹅，回家了，回家。”

这喊声就像魔咒一般，平静的鹅群立即骚动起来，纷纷从水中向岸边游来。更奇的是，鹅一上了岸，就伸开翅膀，不停的扇，并欢叫着朝那男子的方向奔去。

由于鹅的数量众多，又处在斜坡上，扇动的翅膀，上下翻飞，就像一片银色的波浪在眼前翻滚、移动。这个时候，场面就有些壮观了，一支鹅的大军迎面而来，浩浩荡荡，气势非凡。可还是奇了怪了，刚刚还在奔跑的鹅，一到了主人的脚边，就停了下来，并没有立即奔过埂面。

鹅团团的围了过来，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嘴中还不时的发出“昂、昂”的叫声。这“昂、昂”的叫声，或许就是它们的语言，彼此在呼唤，天晚了，快一点。或许是催促主人，快快发出回家的口令，早点儿回家。

只要主人不发出回家的口令，这些已经能上市的老鹅就待在那里哼哼，不往前一步。

我不由得转过头来，看了看身边的“鹅”司令。他中等身材，四十岁上下，上身穿一件花格子T恤衫，颜色衰败的就像刚从泥浆中捞出来的，下身的裤子也是黑乎乎的，分不清颜色了，脚下趿拉着一双拖鞋，一副敦实憨厚的样子。

他用什么方法搞定这一切的呢？手里什么也没拿，就连一根竹竿也没有，就这么简简单单的喊了一嗓子，众多的鹅就听了他的，簇拥了到他的身边。不用猜，他肯定是位养鹅老手。

“老板，养鹅很有经验嘛，是位老手了吧。”

“不是，我今年是第一次养鹅，这还是头茬鹅呢。”

“头茬鹅？那你原来干什么的？”

“原来做瓦匠，现在腰不行了，只好回来养鹅了。”

“那你养的真是不错！”

“我还想养出品牌来呢！只是……只是，这是份辛苦活，特别是我老婆，整天忙死了。”

“我看你很悠闲嘛，怎么你老婆就忙死了？”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现在来买鹅的都是附近的村民。他们买过后，我老婆要帮其宰杀，退毛，开膛，忙就忙上这上面。我老婆的那一双手啊，被泡的白苍苍，过后就是红肿。可是，我养的鹅就是好卖，都知道散养的，不吃饲料。”

“鹅”司令在说话间，不经意的会露出农民特有的那份狡黠来。

“那你为什么不卖给饭店呢？”

“现在的饭店也是这样，要将鹅打理好。”

“你可以到某某饭店联系一下。那个饭店，食客多，可人手也多，也许就不要你宰杀好呢？”

“那不行，那是我师兄联系的饭店，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去的。”

这话让我对这位“鹅”司令肃然起敬，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居然还有人坚守着生活的底线，实在是难能可贵。

“那你这批鹅卖完了，接着还再养？”

“第二批鹅，我已经在养了，这一批鹅卖完了，那批鹅就能移过来。”

天色更暗了，圩埂边的鹅“昂、昂”的叫个不休，焦躁的头直摇。是该回家的时候了，不当是它们该回去了，就是我也该回去了。

“鹅”司令撇下我，拍了拍手，嘴里“嗬嗬”了两声，对着鹅，就像对人说话似的，“回家，回家，回家了。”

这时，那些焦躁不安的鹅，得到了主人的指令，纷纷从斜坡窜上埂面，跟在了“鹅”司令的后面，沿着圩埂的一边，迈着鹅步，欢快的排成了长长的队伍，整齐、威武。

没几天，我就在圩埂的另一侧，看到了一批鹅，开始放大毛了。

“鹅”司令手中拿着根竹竿，竹竿的头上套了个红塑料袋子，在训练这一批鹅。据说鹅的眼睛很特别，能将看到的物件看小，所以，常会看到鹅跟着人的后面撵。

以后的一段时间里，我每天都会见到这两批鹅。大鹅在堤埂外侧的水塘中，日见其少。而小鹅则在堤埂内侧的草丛中，日见其大。这一少一大，“鹅”司令就会从中赚到生活的乐趣。

这位憨憨、黑黑的“鹅”司令，那微微狡黠的笑容，勤劳的双手，善良正直的心胸，不正是我们极力要提倡的生活典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