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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6/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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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桐麻园到白瓦屋


从桐麻园到白瓦屋是我家到外婆家的距离。

桐麻园是我家所在地,白瓦屋是外婆家所在地,但它们名字的由来没有人能说清。从祖上传来的叫法,没有人去较真。

在我家50米外堰塘的拐角处有一个岔路口,往右顺坡顺山往上爬,是一条大路。说是大路,实际上也不大,只是两个人稍侧身能过,走的人多罢了。这条路是方圆数里乡邻赶场、卖粮食牲畜、买油盐针线必走之路。记得上交公粮那些年,鸡叫一遍就开始打着火把出发的挑粮队,在山路上弯曲着向上爬,曾经壮观过一段时间。因山顶上是乡政府所在地,不是赶场天走的人也多。这条路可以到外婆家。

与堰塘平行着往前走,大S小S的山路大约一公里光景,是又一个分岔路口,在这里,分成了两条可以去外婆家的路。一条路斜着往下,约100米处是岩口。岩口修有陡峭的直上直下的石梯子。从岩口下去,一直到大河边,再顺着河边往对面的大山里面走,而后从另一个岩口爬上去,可到。这条路比赶场的路要宽。我想其原因应该是它通往对面大山深处煤厂的原因。

另一条路顺山势S形加S形地走,这条路最近,一般一个小时能够抵达。但要经过一个很深的山谷,一片很大的集体森林。每走到此处,心就莫名地被什么东西揪紧了一样,无端地心生恐惧。

小时的心或许是这样,你对什么事物充满恐惧的同时又极力想去接近它,探寻它,大有要揭开它让人心生恐惧的原因。

山谷纵深处的悬崖边,有一座石桥。很大。在方圆数十里我没有看到过能与之匹敌的大。每次到这里,我必会停下来,爬到石桥边缘好奇地探出头去看。石桥两头是森林,黑压压一片,看不到尽头,只有两边算是视野开阔地,那是溪流的走向。石桥外面是数十丈高的悬崖。我的好奇就是从悬崖开始的。

这座石桥不是石拱桥,它是用两块巨型条石并在一起搭建而成。其搭建在溪流上、悬崖边,是从哪里弄来,如何架上去的?我小时候没想清楚,到如今知识面和阅历拓宽了,仍然无法想个明白。

这横跨宽阔溪流两边的巨型石头,打磨与垒砌的精致,都堪称一绝。若问它建造的年代,不管是青壮年,还是耄耋之年,没有人能说得清楚。

过桥后,隐藏在森林里的悬崖下有洞,其实已没有洞。父母说那里有,我也相信有,更相信它的传说。洞名叫花洞。是每次经过都要特意拐过去看看而后想想的地方。

叫花洞是一片岩壁垮塌后的乱石堆,一点凸出来的岩石像帽檐一样挂在那里。其实,父亲没见到过洞子垮塌之前的样子,爷爷也没见过。

不知是哪个朝代,有一大户人家住在叫花洞的对山。如今已是森林的地方。

大户人家有权有势,不给吃不施舍,叫花们不敢把他家怎么样。于是白天在其四周打闹嬉戏,夜晚在叫花洞前,拿着破鼓烂锅烂盆,敲敲打打,唱着莲花落,通宵达旦,让大户人家昼夜不得安宁。久而久之,大户人家忍无可忍,在一个疾风骤雨的夜晚做了一件事:摆坛祭香咒之。没想到事有凑巧,叫花洞垮塌了。因雨骤风急,当晚的叫花都蜷缩在洞里,几百个叫花被埋在了垮下来的山石堆里。只有一个小叫花因拉肚子逃过了这场劫难。

叫花洞垮塌后,这户大户人家也慢慢凋零直至消失。

此时想来,天生万物皆有定数。相生相克是宇宙平衡的自然规律。

叫花洞是没有了,但它又那么清晰地存在。大户人家,人去房消之后,如果没有叫花洞,又还有谁会记得而后提起。

再向前数里,在一处崖壁上有人工凿打的石室,很大,按现在的说法是跃层式的,可容纳两三百号人居住,有领头人独居的地方,也有专门的储物间。究其规模,那得花费多大的人力、财力、时间才能辟出此等居所呀。据说是古时候兵荒马乱年代富贵人家的避难之处,也有说是“棒老二”(土匪)的据点。要进入此处,只有一条仅容一人攀爬而行的挂壁小路。

我去石室的次数不多,原因是太危险了,虽然无知无畏,但看着脚底下的万丈悬崖,心里还是直冒冷汗。每去一次,我都会触摸那些凿打的痕迹。仿佛听到了工匠凿打时喊号子的声音,錾子手锤与石头互相拼杀的声音,那些因为有石室的庇护而酣睡的声音。而再往前的山头上,有一个寨子,远远能看出它四周砌有围墙的轮廓。要到寨子上去,那得在山林间攀岩抓藤,绕行很远,才能抵达。因个子小,胆子小,要花的时间太久,一直没有去看过。如今那个寨子早已不见踪影,想看已无法一睹尊容。

这一条路近,但人烟稀少,往来的行人不是很多,可有一些传奇而神秘的物事给我力量,满足我因好奇而寻觅的心理。每走一次,仿佛与古人对话一次。我说说我的疑惑,他们虚虚实实地说说他们经历的年代,以及他们行走的路径。比如他们搭建巨石石桥我们至今无法准确破译的智慧,比如天生万物相辅相成的认知,比如为了改变生存环境的工匠精神等等。还有一个原因是,我想早点赶到外婆家,吃外婆为我煮在猪食里面的带壳鸡蛋。

自从离开家乡,外婆离开人世,舅舅在城里买房搬迁到城里后,这条路我就再也没有走过了。前面回到家乡,想重走这条路,再次丈量从桐麻园到白瓦屋的距离。去看看那石桥、叫花洞和挂在崖壁上的石室,与古人再次谈谈心、叙叙旧。可因时代发展的原因,走村串户的公路将村庄与村庄便捷地联系了起来,那条路已经荆棘杂草丛生,难在通行,这多少留下了些许怀旧的遗憾。而这遗憾是山乡紧跟时代变化,富庶起来后带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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