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二题

《小区放映露天电影》

这空旷时刻，瞬间就使我回到小时候

在四川阿坝，高山总如高个子的父亲

大多数时候，有着一幅严肃的面孔

但夏天几乎每天都有笑容，洪亮

爽朗，如同那些奇花异果跃上枝头

又被鸟儿们的歌声带往各个角落

这些生动的翅膀、羽毛，是一缕缕

漂亮衣裳，模特般走动、转身、展演

向这个世界。哦，我又哪里懂得世界

是圆的方的，苦多还是乐多？我只知

父亲太阳般爱我，给我买彩色蜡笔

好看书包，童话似的衣裤，还有鞋袜

每一样，都胜过森林中的那些木耳

蘑菇、野兔和山鸡，胜过它们的新鲜

和神奇。每当父亲用排笔，在海报上

写下“今晚放映”，整个厂区、工人

午后和树木都笑了，盼望了半个月的

寂寥的心被轰地点燃，直到露天电影

炭火样熄灭。当然，那时我还不懂得

寂寥是一种什么形状的东西。犹记得

我，屁颠屁颠，怀抱着两只小木板凳

早早地，穿过马路、黄昏，去占座位

犹记得印度影片《流浪者》和《奴里》

异域消魂的歌舞，好看好听的背后

以及时间的背后，我的背后，传来

妇女和小孩们的阵阵抽泣。当然

我还不懂得人间之悲剧性，源于甚

又是如何耸立的？我经常望着铁塔

凝神，朦胧中，童年很快就不见了

父亲也消失，从浩荡荡的观众席中

《想起为我们做过工作餐的张哥》

哦，我真愿意称张哥为画家

寸头总是崭新，言语总是稀少

的中年画家，执锅铲如同执笔

各类食材和油盐酱醋分明颜料

烹炸煎炒溜是显明的艺术风格

当他丢下画笔，直身，抬起头

与窗外的阳光或风雨，四目相对

与墙壁上的十二点，再度相逢

冒着热气、香气、精气神的作品

色彩奔放如后印象派的作品

一幅幅就已经画好了

一画就是十多年啊

无论番茄炒蛋图，还是红烧牛肉图

无论罗宋汤图，还是青豆粉蒸肉图

都那么真诚，“我手画我心”

而饭后，两头尖尖的牙签

剔着每个人的满口惬意

哦，惬意图，多添一笔都是多余

这多像生活再次上升为了艺术

那么自然，没有隔裂。可现在

世事变化不大，一天如常

中餐若钟鸣，不会提前

也不会延后。只是张哥去了

别家公司，只是他的那些色香味

相融，就像海天相融的佳作

须我们闭上眼睛，才能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