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忆祖父活着时的联想
嗲嗲是我们家乡对祖父的口头称呼,我的嗲嗲是一位可尊敬、且永远抹不去记忆的祖父。 自1987年冬月初五怹离开我们都30多年了,那慈祥的面容却时常浮现眼前,还像活着似的。
你们可能要问,那你为什么不提你的祖母呢。 我们家乡称祖母叫妑妑, 妑妑在我没出世前就去世了。 那时我父亲都还只是个不谙世事的3、4岁小孩, 祖父也只有29岁。父亲上面有一个姐姐、下面有一个不满周岁的弟弟。不几日小叔子也随祖母而去。 祖父人生简直就是天崩地陷的沉痛打击,是何等的人生煎熬! 当时有人作媒为怹作了介绍, 怹也上女方门见过一面; 可这事没成。以至单身终身。 听长辈们说, 祖父当心女的进门了会虐待我的一双儿女; 也有人认为是家境困窘不敢再娶人。总之, 对于我来说一直是谜。
记得我发萌上的私塾是在张志强老师那。父亲在外地工作,母亲打零工,他们都忙于工作和生计。上学第一天是早饭后,祖父搬着高凳子,连哄带呼的把一个挎土布袋搬把小木椅的我送往私塾。我憋屈着向300多米远的民房瓦屋走去,高年级和低年级都在一个堂屋里上课。后来,祖父从王福三桥供销分店调到朱河街上的副食品公司的煤炭园子里上班。那是朱河街上首开居民烧煤做饭的历史。煤炭园子是街后面偏远荒冢地围成的,每晚10点左右怹收洗完后,小声地叫醒我,跟怹去炭园子睡觉打伴。我懵懵懂懂地边揉惺忪的眼晴、边挪动小脚紧跟着怹而去。怹一手提着码灯;一手提着用品,身子微躬向黒夜寂静中的炭园子走去。炭园子占地10多亩,一个栅子门进出,靠左边围墙有间小屋就是祖父住的地方,屋前有瓦棚有磅秤。在这间小屋里祖父教我学会珠算九归,怹还说神仙都难打4、7归,我会了还夸我。甚至还抽空捉我的手一笔不苟的练毛笔字。睡前怹总会冲2杯红糖茶,给1杯我喝。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喝口呼醒汤(白开水冲酱油)吃上口杂粮饭,能喝上糖水不能说是奢侈更为我体质打下了良好的基础。后在学校运动会上,我决赛出了100米第二名的好成绩。我白天来这里玩,见有人家来挖走亲人的棺椁、取走尸骨的;不止一家,很看到几回。多少有些吓人的,夜晚真怕碰到鬼。祖父总是宽慰我或岔开话题。也许袓父长年在煤炭堆里落下了皮肤痒的毛病,但从没听怹埋怨要换工作什么的。之前的一年后我转到民办小学,高年级低年级分班上课了,而我的玩兴也大了,开始隔三岔五地逃学。一次祖父训斥我,甚至要动手打我。我眼急手快地抓住了怹的大拇指使劲地一拧,看怹疼痛得苦涩的脸。怹又只好好言呼哄劝说,过后从不计较什么。怹那自尊和尊严哪去了,有人说过,再伟大的人物在子孙面前都会是可怜虫。以后我学习走上正轨,转到公立先锋小学。到朱河中学还当上团支书兼班长。我们五姊妹的学费都是祖父出的,有时还给几分角把的零花钱,而自己省吃俭用。祖父就是这样言传身教,疼爱我们的。疼爱、慈爱、仁爱在怹身上都得到充分展现。
祖父的一生经历了世人难以承受的艰辛和痛苦。1954年发大水把我们家几层几厅的老房子全冲没了,只好艰辛地将救住的木檩、砖瓦和冲不走的石墩等搭建起两间瓦屋,临街面做成铺面。1957年冬,上街水马家里晚上炸青蛙引起火灾,一直烧到我们家推倒墙才压灭火。救火水龙头也杯水车薪的,烧红了半条街10多户人家。祖父经受住了死人,发火,遭水灾,文革挨批斗(因借故一天吃一颗冰糖、算贪污累计是多少钱)的种种厄难,硬是顶天立地的撑住了这个家!记得一次我亲眼所见,有个卖煤的中年人不肯好坏煤一并搭着称走,还冲祖父讲狠,还要打人,还把磅秤秤砣抢走。袓父硬是坚持梗块煤和细粉煤好坏煤一块搭配称。那时居民卖煤都是凭票的,谁不想卖好煤,好煤经烧。我狠不得帮忙去揍他一顿,可我还小只能一旁助威。他们只俩人上班,另1人是开票的女同志、也无能为力。有时为了家长里短的不免起争端,甚至我们姊妹间也战火不停,怹总是和言悦色以对,劝说兄弟姊妹间要相互帮助、相互关爱、相互忍让,有今生无再来要珍惜,不要为一点小事非要闹个你死我活的。怹对我们的疼爱,对工作的挚爱,对家庭的关爱,都是无微不至。有名人说过,家不是讲理的地方也是讲理的地方更是讲爱的地方。家是爱的乐园,在爱的呵护里,任何痛苦和艰辛;矛盾和纷争都能在其中得到螎化解脱,亦称迎刃而解。
长大后我离家去外地工作,祖父一直工作到身体撑不住了才回家养老。但我从没想过怹会突然离开我们,那次回家是祖父病危,父亲招回的。在祖父的床头,看着怹躺在被褥里动弹不得,脸面乌黒青瘦、双目紧闭。我们都伤心地潸然泪下。父亲用调羹,一点一点地喂怹水。怹已经不能进水了,只不过是打湿唇边,也许是让怹好受一点。人怎么会有这么一天呢;人总会有这么一天的是吗。而怹在弥留之际还在含混不清地念道:朱妑我来找你了!怹没留下什么遗言,仅仅念着已逝去多年的祖母。我终于明白了,这是怹一生对祖母的爱恋,忠贞不渝!哦,爱才是人生永恒的话题。
我真希望祖父永远和我们生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