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层层,给我来接一下,大老远的,啷个背恁个重,各自都舍不得吃,看嘛,好好的竹杆背,都压成骆驼背了哟。”三妹子然然家,对面独家院子的二狗子层层,一天上午,手里提着满满一袋子稻谷,背上托起绿油油的青菜,走到然然家的地坝边,就看到然然马上从凳子上起来,一路小跑于自己跟前,脸上笑得稀烂说。
层层卸脱口袋背头,张嘴就怪罪小巧玲珑的然然道:“哼,要不是那天赶转角场,听朱哥说,你屋在修猪圈屋,被山洪冲垮了的一壁墙,可能修起了,我都还晓不得信哟。”
见然然只是一个劲往家搬东西,层层又说:“虽然我俩不是一个姓,但是,我心里还是有你爸爸一个,一辈子都抹不掉的好事呢,以后呀,莫怕我是箩筐肚子,把你屋吃空了嘛,你放心,我不会轻易动一筷子的。”
“你个油嘴巴,就爱扣蛮大个帽子。看才遭冲一壁墙垮了,我哪个都不敢去惊拌噻,是准备自己慢慢还原拉倒,反正我也是女汉子。”
然然看坐在房子街沿对面的层层,不间断用芭蕉扇驱汗水,她接着玩笑般说“嘿嘿,当然,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对万一来帮忙的,我表面上还是给大长脸,其实,内心深处还是笑脸。伸手不打笑脸人呀,嘻。”
“是的,那有啥脸红的,正宗的礼尚往来噻。”层层拉长脖子,顺水推舟地接话。
趁然然摸了摸脑壳,嘴巴未嚅出声音那阵,层层按着自己坐的长木头凳子,起身说:“麻烦你坐稳,我要回家给生病睡床的妈妈做饭去,修房子的事,你就把其他人推完,由我们两个来搞定。”
走了两步,层层回头还补一句:“说到做到,不放空炮哈。”
接连大半个月,层层除给他妈妈做饭以外,将所有时间和精力,都用在为然然家补房子,两个人一起去山上抬石头,河沟挑沙子那些了。
可是,每当然然执意叫他留下来吃饭时,层层总是装疯卖傻地谢绝道:“哎呀,糟糕,遭忘记给妈妈做饭啦,我走了,下回一定吃来补起。”
忙活完了,连一顿粗茶淡饭都没有舍,然然感到心里很过意不去,总想找个啥子机会,问爸爸究竟帮助过层层啥子后,好决定补偿人家,可老是不凑巧。只好痴痴地等待着。
一次,借爸爸一个人喝酒的机会,然然也来凑热闹,试图问个明白。敬酒后问爸爸:“层层啷个要巴心巴肠地帮助我们,是不是您老人家,以前帮过啥子大忙哦。”
“哼,不是吹牛,本人坐上八位那阵,要说做顺水人情的话,可以用多如牛毛来形容。好事做了好事在。鬼还记得给他做的啷个份啊。”
然然把挨嘴巴的酒杯放下,嘴巴张如鸡蛋大。意思是,咹,未必你是胆大包天,假公济私的好好先生啊。
“但是,莽妹妹,你在疑神疑鬼啷个,老子始终坚持有一条,是啥子,所办的事情,那就是随时随地欢迎任何检查,结果都不得老鼠踩倒粘鼠板——走不脱。”然然的爸爸将酒杯噔地碰了,举起散开的右手五个指头,朝地飘一个c型,醉醺醺地言。
然然站起身,把自己面前的半杯酒,头一回倒满,脖子一扬开口:“罚我指头缝看人——小看人吧。”
“帮没,我想,事可能还是有过,仿佛有个大文豪讲,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当然,究竟帮的啥子,等静下心来想看,不要着急哈。”
然然站起来,给爸爸添满酒,笑盈盈地接着说:“要得,过后,我们都记住,他有忙我们帮,我们有忙,保好密,就不欠人情了。”
几个月下来,一天,然然的爸爸,头天晚上还去跳广场舞,可是,第二天早餐,太阳出来八丈高,爸爸寝室的门,还是没有开,然然想不定打开后见,万幸中出现小小的不幸。
爸爸站着在床前扣衣服的扣子,反复很多回,老是扣不拢不说,还吞吐半天,不知所以然。
稍微有一点医疗常识的然然,顿时头发几乎竖起来了,第一感觉老革命的脑袋出故障了。
于是,马上给正在医院上班的女邻居打电话,帮助咨询什么毛病,结果火辣辣地回话:“肯定是脑出血,快点来住院,晚了谨防要出人命哦。”
急匆匆地住院以后,短时间出不了院,哪个来服侍呢?然然原来在南方一家建筑公司当项目经理,月收入过万,一旦请长假,很难不遭炒鱿鱼。
层层不经意晓得然然左右为难过后,就给她去电话,直截了当地道:“妹妹,你安心在单位上班,我在照顾妈妈的期间,腾出手来帮一把就行了。”
“那,哥哥,别人请个护理工一天200,我给你一天给250要得不?”然然给层层商量言。
层层提高嗓门说:“啥子,250?少了,2500才要得!”
“这样不行,那,你说怎么办的好呢。”然然感觉气氛不对,立刻改口吐字。
层层只是长长地呼一口气,一言不发。
“难道不要钱?那不行。”然然虽然心领神会,态度坚决地说。可是,当层层一言九鼎时,她不得不半推半就。
爸爸晓得他们彼此相持不下,便电话告诉然然:“然然,上次层层帮我们那么大的忙,都还没有还人家,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要,靠自力更生来解决才要得,老是欠人家的情不好。”
“喊现在在家当耍二的弟弟来,出力服侍您,我负责出钱?”然然直来直去地问。
爸爸回答:“嗯,看来你还是爱动脑筋,父子俩确实想到一起来了,试一试吧。”
“要得,各自出去多赚些钱钱,经常给我吃鸡蛋炒饭。”弟弟听然然言后,合不拢嘴地说。
哪知道,然然出门不久,因为爸爸告弟弟不经常来医院,而在老地方打麻将混日子,遭气得不可开交。自己也进退两难。
此时,层层又悄悄地进行无私奉献,每当看见弟弟没有在老地方打麻将时,就隐姓埋名地,叫一位女外卖给爸爸送上可口的饭菜,直到痊愈出院。
后来,然然无意间知道事情内幕下来,在数落弟弟的同时,对层层的行为,感激涕零之下,借着在家一起喝酒的高兴劲儿,再一次问:“爸爸,层层啷个老是做些让我们感动的事,您真的好好想看,究竟为他做过啥子好事嘛。”
爸爸噔地放下酒杯,搓搓手半天才,有些不耐烦地答:“这个事,最好莫老是催,我要是想得起,不早就告诉你了。”
说完与然然碰了杯,接着还说:“等他屋需帮时,各自悄悄下些傻瓜力,加倍偿还,不就扯平啦,”
然然觉得爸爸言之有理,点点头,就考虑既要时刻准备投桃报李,又要争取少给人家添麻烦。
算路不从算路来。一天中午,爸爸还吃一小碗大米饭,习惯性地外加两块肥肉,二两高粱酒,快到太阳下山时,还在自家菜园地里走走看看。
谁知道,然然把晚餐摆在餐桌,叫他来吃时,随便好大的声音,就是没有回音,后来在屋外面转来转去地找大半天,也不见人影,结果发现在他自己的床上,安祥地永远睡着了。
人老还山,古往今来,无一例外。然然悲痛欲绝结束,请司仪来帮助安排一切后事。
司仪在安排挖墓坑和抬棺材期间,突然察觉从然然比较熟悉的留守人群中,怎么也凑不齐必须保障的人数,急得然然脑壳冒汗。
“哎,听说我们街上,有一家刚开业的农事一条龙服务公司,你赶快跑去打听虚实嘛。”
然然对本组的二娃子嗯后,飞一样在街里找到公司的老板,原来就是层层。
层层二话没说,领着员工,说分文不收,马上就去将丧事圆满办结。
层层跟然然在同一张桌子吃谢客饭过,在送行到无人处时,拉起手,坚定地说:“姊妹伙,如果这回还不说清,以前老是白帮理由的话,对不起,我就是砸锅卖铁,也要老账新账一起算,并且过后永远互不往来。”
然然摆脱层层的手轻轻的问:“为啥子。”
“太不信任我呀。”然然拉脸道。
层层停顿一会开口:“记得我从前读小学时,向班上申请免交学费3元,学校在研究十个申请,只解决一个的关口,你爸爸就实事求是地证明,我属于申请中最困难户,便一下得到解决,其他的不行。”
看见然然在歪起耳朵听,层层笑嘻嘻地又说:“使我多读书以后,不但当技术打工仔,还发展为回乡创业的小老板。你说看,我再傻瓜,也不敢公开讲噻,只能以默默帮助一辈子来感恩戴德,是不是。”
然然眨眨眼,嘴巴慢慢的张成“o”字,给老实巴交的层层腰杆狠狠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