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塞顿开

一个傍晚，太阳暗淡了下来，红的不再那么耀眼，金的不再那么灿烂，慢慢的，慢慢的，霞光映红了半边天，云，不在那么洁白如玉。

精神抖擞的退休男上级，吃罢面条加老白干，洗完锅碗瓢盆，穿好清一色运动装，运动鞋，踢踢腿，挥挥手，与老婆笑嘻嘻地拜拜过后，就只身开始每天一走，一边欣赏起城市光怪陆离的夜色，一边以竞走的架势，脚踏油光光地板砖街道，穿过熙熙攘攘人群，朝既定五公里以外的大桥目标奋力进发。

“您好哇，上级，好久不见，十分想念，退休以后，未必真的在家当研究孙啊，见面啷个就好像上青天哟。”

“嘿嘿，谢谢，谢谢关心，到研究孙那一天还早，年轻人还没有耍够呢，一天只是散散步，打打球，写写字，蹉跎岁月呗。”

上级正在向着缓坡，摆开胳膊，迈开大步，埋头加力时，忽然与扑面而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当年女下级，迎面相撞。顿时，她好像碰壁一样戛然而止，主动上前和上级握手，寒暄几句过年话后，便风一样匆匆背道而驰。

刚离开两三步，她却突然转身，将一枚鲜红的请谏，捧送在他手里，怪甜蜜蜜地说：“唉呀妈呀，上级，说个事，我女儿后天结婚，准备中午在百年好合大酒楼举行宴会，想请您千万与夫人动个步，来增光添彩一下，另外，麻烦来时，特别特别要记住，把啥子礼金那些陈谷子烂芝麻，通通都留在家里看门哈。”

“咹，难，难道一毛不拔，那像啥子话？”

“哎，话不能这么说，未必您真是贵人多忘事呀，想想看，我当你的下级那阵，给我人生的珍贵东西难道还少了，可以说以车载斗量，也只是冰山一角，令我一生都学不会，用不完，忘不掉的。”

看上级只是痴痴地一脸笑，没有插嘴，她又机关枪样说：“看那些我都还没有来得及偿还，假如您要是又来搞给呀送的老一套，我岂不是也太贪得无厌了吧，说实在的，你没有收我高额出场费，都给天大的面子了，是不是。”

下级一本正经地回着上级的话，撒腿就摇摇摆摆地接着跑步。

“嗨，一个大喜日子，不收礼不说，还说就是因为当年我给她的好处太多，果真如此？”上级放慢跑的速度，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好几遍，仍然找不到满意答案。

回到家，上级想来想去，连脚都忘记洗，便准备睡觉。细心地老婆，观察到他可能心有所思以后，就和他边洗脚边了解个中缘由。

他和盘托出来龙去脉下来，老婆把脚搁在洗脚盆边上，掷地有声地道：“腊肉打汤——有盐（言）在先，莫嫌弃我多嘴多舌，你哥子呀，完全是个大笨蛋，看一起工作几十年，你屋凡是红白喜事，只要有请，莫说是发请柬，打电话，就算是带口信，她也从不缺席，她才第一回请你，带嘴喊你不送礼，就信以为真，相信会是真心话呀。给你说嘛，后头那些甜言蜜语，懂不懂，绝对是在间接启发你，出手要大方点，别当扣二客个。”

“要得，明天你就去，按她最近来送的标准，搞个点薄还礼，天经地义拉倒，别去有意无意地抬高物价，扰乱送礼市场秩序，嘿嘿。”他揩干脚后爽快定弦言。

过去两天的晚上，两口子高高兴兴地在一起洗脚，准备睡觉，正当老公有意蹭蹭老婆的脚，安排好好表扬老婆，对上次送礼参谋得安逸时，老婆却低下头，不紧不慢，哭笑不得地说：“我的天，前天送出去的那个礼，怎么真的原还原了，下一步啷个办的好呢”

“这个，人到心意到感情到，这一次不要搁起，等下一次再看着办呗，又不是我的错。”老公穿起拖鞋十分干脆地回答。

三年以后，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下级与她的二锅头准丈夫，满面笑容，手挽着手，步入上级的家，呈上一大包花花绿绿的糖块，两支高档香烟，在客厅坐下来，满面春风地开腔：“不好意思，上级，我们两个打算后天，去梅开二度宾馆，进入神圣的婚姻殿堂，还是邀请您老人家，来坐坐主宾席。”

“嘿，还要你这个大文化人，作为来宾代表讲讲话呢。”下级座位旁边的帅哥合不拢嘴地补充说。

下级看上级喜不自禁，嘴巴动了动，没有作声，她喝口水继续说：“再啰啰嗦嗦一下，您和夫人来的时候，千万千万记住，只是来人，绝不来礼，免得搞些无用功，还让我们有失礼貌哦。”

“那？”

还没有等上级嘴巴画句话，下级俩，不约而同地双手向空中一摆就出了门。

“上一次送礼，就遭吃个闭门羹，这一回？”

“莫去这一回那一回的，各人要有个定盘星，老实告诉你，不但要去，而且必须比上一回送得要重些。”

上级送别客人，就在门厅站起，试探老婆肚里的小九九。鬼知道，刚开口，火爆脾气的老婆便一跺脚，狠狠地修理一顿。

“老稳当，要十拿九稳咯。”老公半信半疑地说。

老婆转了转，看了老公一眼回答：“以为我是随随便便信口开河，看这一次，明明是她各人的终身大事，理所当然，毫无悬念地要收嘛。”

“嗯，划时代的诸葛亮，但愿如此。”老公点点头，半讽刺性地应声。

吃过喜酒的第三天，老婆在家中餐厅的席桌里，怪不好意思地对老公说：“这个人，真的太鬼头鬼脑，啷个又将一大把礼金，悉数退回。想必嫌少，觉悟高，还是遇到什么大事不妙。”

老公给其碗头舀起一勺南瓜汤接话：“嗨，不就是一个白吃白喝，也没有啥子交换条件，想那么复杂干啥，留意一下，过后有机会全部弥补就行了。”

“喂，尊敬的上级，麻烦您和夫人大后天晚上，去再回首饭庄耍一耍，我到省城工作的调令来了。”一年以后的一个上午，上级正在老年大学，津津有味地听课，再一次听到下级在电话里，抑扬顿挫地报喜加请吃。

上级马上去教室外的走廊，痛痛快快地说：“好，好好，祝贺，热烈祝贺，我们一定来分享你的快乐时光，不见不散。

上级回到家，在书房小心翼翼地问老婆：“分别时刻，究竟采取什么形式，才能足以表达留念的心情为宜。”

“哼，看送钱都遭碰壁，送物肯定无门，只有送扎西德勒那些话，可能还有买方市场。”老婆双手掌啪地一击，笑盈盈地搬开指头发言。

老公的眼珠子转了转，重重地打个响指过后发声：“海，格外还有啥子吉祥如意的话，不外乎前程似锦，步步为荣，事事顺心，家庭和睦等等。”

“啪。”两口子将手高举空中，一拍即合。

老两口如约而至，嘻嘻哈哈地就餐，老公过去给下级恭恭敬敬敬酒结束，把下级叫到餐厅门口的偏僻地方，一篮子送给吉祥如意的话过后，准备拜拜时，下级慌里慌张地喊他原地等一等，说离别时，随便要给你个小表示才像话。

“咹，这是啥子典故，你还倒来给我送羽绒被，是不是有一点将我的军，好尴尬哦。”上级左右推辞不了，就勉为其难地，接过下级大大的一叠羽绒被，开玩笑似的说。

下级握着上级的手，十分腼腆地言：“看嘛，想了半天，也找不到感谢您的最好方式，就简简单单的这样算了，反正千里送鹅毛，礼轻人意重，况且，过后来拜望您，路途还不是那样遥远，至于究竟为什么，羽绒被里有张纸条，会一目了然的。”

“不是客套话，真心地谢谢您，尊敬的上级，那年，由于我思想一瞬间长毛，想混报一张出差30块的假发票，结果被您火眼金睛，一下子逮个正着，毫不客气地剔出来后。为了保护我的自尊心，上进心，使我快一点在心灵深处，从跌倒之地拔起来，你绞尽脑汁，煞费苦心，故意叫我，返三次工，读三本书，写3000字的检讨书，就网开一面，其他啥事责任，一笔勾销。从此以后，我暗下决心，如果有生之年，不以引以为戒，洗心革面，改邪归正，认认真真做事，堂堂正正做人，一步一步茁壮成长，步步为荣，来报答您的仁爱，包容心肠，就是枉为人生。

同时，您记得不？还把您的口头禅，比如，一个鸡蛋吃不饱，强盗名声背到老。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事事过不了一百天。钱财如粪土，仁义值千金云云，打印于纸条上，压在办公桌玻璃下，时时作为座右铭，对照检查，鞭策激励自己呢。”

上级马上用手机上的照明灯，看着羽绒被里，四四方方的留言条上，工工整整的内容，茅塞顿开，眼眶禁不住就湿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