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头按照惯例通知开会,他便急急忙忙地安排好手头工作,高高兴兴地出发了,可是,刚走到半道上的一个服务区,车子就缓缓地停下。他以为驾驶员与往常一样,会说:哎,需要方便的,莫啰嗦,快去快来,一会就走哈。可是,这次不同,车门尚未打开,车外就来了大盖帽,把车门嘭地拉开,盯着他,彬彬有礼地自报家门后,对他绷紧脸说:请上我们的标志车,跟起走一趟,协助做个调查。
啊,这。他支支吾吾地,人一下子矮了半截,先是嘴巴嚅了嚅,又闭上了,表情好像是想说,你们弄错了,我是清白的。可是,看见对方威风凛凛的样子,感觉这时候,多妙的口才,再说什么都会是多余的,于是,就挪动灌铅的大腿,一摇一晃地,步入设好铁笼子的车辆。
车辆飓风一样朝出发地前进。他头枕铁网,眼睛微合,燥动的心,随着车辆的起伏,越走越远,直达使自己的心里得到平复。俗话说,死鬼子心明白。扪心自问,天理良心,万不得已是接过一次,就一个三个六位数的工程感谢费,但是,我敢发誓,要说泄漏秘密翻船的话,绝对,绝对不会在这个事情上的。因为我,没有雁过拔毛,随便乱收费,虽然收之无据,但也收之有理,没有不劳而获。说句实在的,走南闯北,台前幕后好多年,这个基本打米碗,起码还是有的嘛,咹?他咬咬牙,捏紧拳头自言自语。
给,晕车呕吐时用吧。谢,谢谢,我坐车,是肚子饿,感冒了才晕,现在还没有那些症状。走了一阵,大盖帽从铁笼子缝隙递去一个黑塑料袋,他用力推起大盖帽的大手说。
接下来,他使劲甩两下头,清醒思维,继续回放那件事的电影:说句觉悟低的话,感谢费硬是应该收,一份劳力一份代价,问心无愧:天知地知,在公开招标的桌子下面,本人绞尽脑汁,昧着良心,做小动作,担的风险,得罪的人,是常人难以想象的,老板在我的的庇护下,一夜之间就赢了一个七位数,我他妈的仅仅得个小小省略数,够清正廉洁的了,弄不好,有朝一日,我若是自了首,还要换个啥子金字招牌呢。
接,伙计,喝喝矿泉水,大热天的。好,好的,谢谢谢谢。他大口大口地喝着大盖帽递的水,回忆思路越发清晰:那老板是个性情中人,不喜欢吃独食,开口就给我蛮大个钱数字,可以说相当于,买半栋别墅那么多钱钱,还笑着说,如果以后你们那里的,基本建设工程,都包给我做,肯定还要比这回给的多多了。当时,心里确实热乎乎的,瞎子见钱眼都开呀,一辈子在这个位置好安逸,要是时来运转,没有这个位置,不就倒霉透了,所以,只是象征性地收点,留了退路的,对方九牛一毛,乐意接受,一定会守口如瓶的。况且,是两个人,在没有电子眼的地方给的现钱,不是打卡,存折,红包那些,容易留下痕迹。这次啊,绝对,绝对是办案的大盖帽,丈夫坟前哭妈——搞错对象了也!
轰隆隆,轰隆隆,他如雷的呼噜声,大大盖过了小轿车的发动机分贝。
标志车顺利抵达目的地。他在办案室,东张西望,摇摇晃晃,自己找位置坐下,一顿哈欠过后,摇摇头,神清气爽,与办案员大大咧咧地对答如流:问为什么带你来这里。他哈哈哈以后回答,张冠李戴呗。又问那个老板给过感谢费不,他嘿嘿嘿过后,好像刚才睡觉起床一样,摆圆了脑袋说,老板?哪个老板,不认识,莫名其妙。过一会,办案员叫他是不是睁开眼睛,看看电子屏幕,轻松轻松神经,好好配合调查。他却双肘扶椅,双脚伸直,头搁靠背,闭目养神,悠悠自得。再隔一阵,大盖帽把锃光瓦亮的手铐,往桌子上咵地一放,问他为什么不看电子屏。他像触了电似的坐正身子,连连说看看看。瞅着瞅着,自己就好像机器人那样,把双手缓缓地送进了铐子。
原来那墙上电子屏头演的是:老板喝到二醉,挡不住同行花言巧语的恶意激将,就和盘托出,送他感谢费的全过程。而泄露天机的整个经过,是被他一个当时在场的死血兄弟,原原本本地作了摄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