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曾站过那三尺讲台

我也曾站过那三尺讲台

口岳朝蓉

1982年，我高考落榜后，没有选择复读，而是去几十里外的成玉姐家学裁缝。准备早日挣钱帮父母补贴家用，让弟弟妹妹完成学业。结果母亲把我叫了回来，说村里招考幼师。

当时我还心存疑问，该不会是走形式吧？一个从外地迁来才两年的人还真能被录用？不曾想，我以第一名的成绩被录取了，且第二天就要去区教委培训学习一个月。我喜极而泣。大队和学校领导不任人唯亲，没把我们当外地人，不拘一格选老师的行为，深深地震撼了我。母亲拉着我的手说：蓉娃啊，你一定要好好学习，好好教书，才不辜负领导的信任啊！

开学的当天，想着自己要当老师了，内心非常激动也忐忑不安。到学校后，来报名的孩子真多，本来学校领导们定好孩子满五岁才能报名，可许多家长领着三四岁的孩子也来了。在家长的反复要求下，只得将入学年龄划在四岁半，整个教室被七八十个孩子坐得满满的。

当我站在讲台前，听着小朋友们叫“老师好！”我紧张的心被一种油然而生的自豪感代替，随之而来的是一种要教好他们的责任感和使命感。从此，我就和所有民办老师一样，早中晚在家种田，白天在校上课。

学校条件虽简陋，但并不影响我教孩子、爱孩子。我将所学所爱全身心倾注在孩子们身上。我教孩子们唱儿歌、读唐诗；一笔一画教他们写字；用树棍教他们数数、做算术；没玩具不要紧，我们去树林里做游戏，用泥巴捏动物、捏图案；用纸剪鱼花草，还折飞机，用草编蜻蜓；我和他们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我和他们跳绳；围成一圈丢手绢……我们学前班成了学校的一道风景线，我们的教室，游戏的四周，时时被高年级的学生围得水泄不通。

有小朋友上课不听话，东张西望，或扯前面女同学头发，我只需唱“多嗦咪嗦”，顽皮的孩子立马旋转180度坐直和全班七八十个孩子齐唱“坐好了”。

当然孩子们也会教我说本地的方言。比如我说青蛙，小朋友会说，老师，这叫克玛子哦。我说小鸟，他们会说那是雀嘎子……这些天真无邪、活泼可爱的孩子，给我带来了无穷无尽的快乐。

一学期后，孩子们学到了规矩，也学到了知识，家长们满意了，领导们也笑了，学区给我颁发了奖状。

我刚踏入社会，就遇到了纯朴善良的好同事、好领导。他们似兄长、似长姐一样地关心帮助和呵护着我。教我备课、教我喊操、教我值班敲铃，我识谱不准她们及时给我纠错。特别是我带二年级的数学课，由于我管理学生办法不多，经验丰富的老师就教我如何和孩子们相处，并将调皮的孩子请来谈心……

和老师们相处的点点滴滴时时在我脑海里闪现。办公室里我们埋头批改作业，讨论学生的作文，操场上有我们老师和大队干部一起比赛打篮球、打羽毛球矫健的身影；田野里有我们共同种麦收割的欢声笑语；去家访的路上有我们讨论学生的话题；过年后有轮流去各家聚会的画面……我庆幸此生能和他们同事，是他们教会了我如何对待工作，我也从他们身上学会了爱岗敬业、奉献、包容和善良。当年那张珍贵的五年级师生合影照，我至今完好无损地保存着，不时会拿出来“欣赏”一番，看一会儿……

十八岁不安分的年龄，不安分的心。总梦想走出村外的我，偷着报名考上了区办企业当技术员。当我推车毅然决然，也有些失落地走过那条小河，正要跨车时，耳后传来震耳欲聋的“岳老师，岳老师“的叫声。

我转身，见河的对岸是一群天真可爱的几十个学前班的孩子，正摇着他们肉嘟嘟的小手向我招着。那一刻，我泪满眼窝，我挥了挥手，孩子们，再见了！

“老师，你还回来教我们吗？”我不忍直视孩子们依依不舍、童真无邪的眼神。适时上课铃声响起，我忍住要流出的泪，吸了吸鼻子，大声道：“孩子们，你们快回去，快去上课。”

“岳老师，再见！”

我泪眼婆娑，摇手目送着他们一步一回头离去的背影……这情景长长久久地定格在了我的脑海里，每当我不如意或落魄时，想起这情景，都会给我无限的温暖和无穷的鼓舞……

那近一年的教师生涯啊，现在回想起来，是我人生中最幸福快乐的时光。如果人生能重来，我将选择不离开那三尺讲台。

（作者系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

此文2020年9月11日刊发《潜江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