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雪夜的那束光

口岳朝蓉

我喜欢去兴隆河畔姑姐家，那里不仅环境优美，空气特别清新，又加上远离了城市的喧闹，让我每晚都睡得十分地安稳。

清晨，被孩子们“堆雪人啦”的喊叫声惊醒。我忙起床拉开窗帘，只见漫天飞舞的雪花，像千万只蝴蝶，争先恐后地扑下来，厚厚的积雪上，果见有孩子们拿着小铲子在堆雪人。我也童心大发，就快速地走下楼去，思绪也把我拉回到了四十多年前，那个飘着雨雪的夜晚。

那一年元旦前夕，我十六岁，刚从四川转来湖北潜江，在高石碑中学上高中，鹅毛大雪也是这样漫天地飘飞。在老家从没见过这么厚积雪的我，好想去外面看看这平原雪天的风光。终于熬到下午放学，学校还宣布放假，我和几个同学直奔兴隆河堤，走进了银装素裹的天地。

眼前白茫茫的世界让我着了迷，我抓起一把雪粒，心里还痴心妄想，这神奇披满大地的雪花，如果是米、是面、是棉花，那该多好啊！这时，忽见前面有孩子们在河堤上堆雪人，我也加入其中，忘记了课堂上老师讲课语言不通的烦恼，忘记了搬家来这里的家徒四壁，忘记了一餐只能吃半饱生活的窘迫……

雪人堆起来了，我们用树叶给它贴好眼睛、鼻子、嘴巴，并给它戴上了红领巾……正当我们满意地欣赏堆起的雪人时，家长们叫孩子回家声惊醒了我。

忽见天已黑了下来，我急忙往家的方向走。顺着河堤踏过一座桥，左边就是四队。去学校时，是三姐夫和平哥带我走的，记得来时，从老堤五队我们家出发，经过四队一排屋，右转了一个弯。但一排排的屋，好像都一个样，我不知该往哪走，犹豫不决中，我走到了空旷的田野。

猫头鹰“哇哇”的啼鸣声，叫得人心里瘆得慌；等我刚缓过气来，身边“嗖”地有什么东西一蹿而过，这让我本就怦怦直跳的心忽又提了起来，还惊出了一身冷汗，见是一只野兔飞奔而过，这才让我长吐了一口气。

有雪光映衬的夜晚虽不是那么黑，但空旷的田野，找一个问路的人都困难。我只得快速往前跑，脚步的咔嚓声，疑似有坏人跟来般，等我回头看时，见是自己的一串脚印，不觉又自嘲地笑了笑。好在跑过一条沟渠，就看见前面有几户人家。

下雪天，人们早早地关了门，门内传出了孩子的嬉闹和大人的斥责声。我驻足门外，任雪花和雨水飘满全身，也不敢去敲门，怕人家听不懂我说的四川话。犹犹豫豫中，我走过了这排人家，走到了绵延的大堤脚下。呜呜的北风，吹得干树枝发出断裂的碎响，似猛兽在怪叫，这让我心里十分地恐慌，吓得我忙回转身来，跑向那排住户，祈祷着有人将门打开……

这时，忽见一束亮光出现在了我眼前，是最边上那户人家打开了门。我惊喜地看过去，只见一位大哥走出来，他站在光影里，欣赏着这夜里的雪景，并看着独自而慌张走来的我。

我兴奋地忙走上前，向大哥问好，请他告诉我五队怎么走，他惊奇地看着我。一开口，听口音就知道他们家也是从四川搬迁来的。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他不仅给我指了方向，还亲自把我送回了家。我向他讲了我的情况。他说他们这里是七队，还告诉我不仅认识我姐夫和平，还认识我母亲冯光春。我不解地问，母亲来的时间也不长，你怎认得？他说，光春妈是热心快肠的人。老乡们谁家有矛盾，她帮忙调解，哪个有困难的话，她也会尽力相帮。她老人家虽年过半百，宁可自己苦着累着，却非要送你们几兄妹读书。不仅四川老乡们敬佩，当地人也称赞她老人家的行为。还说再苦再累也要像我母亲那样，让孩子们去读书。

后来，我参加了工作，要去拜谢那位好心的大哥一家人。三姐告诉我，他们全家都搬回老家了。我虽遗憾没能见到他，但我记住了他和四十多年前雨雪夜里的那束光。他们如一盏心灯，照亮着我的心房，不仅给予了我无限的温暖和战胜困难的力量，也时时激励我要永葆一颗向上、向善、宽以待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