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轮月亮一直挂在村口的树梢,山沟里一群孩子争相跑在最前面,每个人手里都提着一个火盆,火盆是用丢弃了的洋瓷碗做的,两边拴一根铁丝,里面装些木炭,拿在手里甩起来,红红的炭火在空中画出一个个火圈,这是冬天村头的早晨。
今晚看到一个小学同学在朋友圈发了一张照片,一轮异乡圆圆的月亮。不禁勾起了我早已尘封在琐碎生活下的清澈回忆。朋友是小学同学,初中分了班,关系一直很好。高中毕业后我去兰州继续求学,从此便失了联系,后来听说他再没有上学,而是随父母迁居了新疆。
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的某个晚上,那时学校是晚上八点下晚自习,下晚自习后我们几个关系很要好的朋友总是会结伴去我表弟家,因为我表弟家有一个架子车,还有一辆旧自行车,以及我和表弟一起每人二十块钱买的复读机,因为贪玩,这些玩物就成了诱惑物,每天下晚自习我们几个都去,那次他推着架子车,我骑着自行车,架子车里拉着三个人,一个我表弟、还有艳文、隔壁班的斌斌,因为我一个人害怕,所以把复读机绑在自行车上,他们一把手电,自行车没有灯光。我就跟在后面,可能是因为年龄小力气也小,在杨家坟急下坡时架子车翻进了沟,自然我的自行车也跟着翻了,结果他们三个无事,我肚子却蹭破了点皮,在静静的月光下,复读机还唱着张信哲的那首《白月光》,如今,又是月亮雪亮的夜,也许还是那个圆圆从前的月光,可我们却变得无所踪迹。
前些天看见他发在朋友圈他孩子的照片,才知道,他大儿子已经五岁多,那个是他小女儿,也已经刚刚过了三岁生日,这不得不让人惊叹时间的神奇,回头看自己,虽然结了婚,也当了老师,但日子还是过的拮据,亦不敢想孩子,房子。说到这儿,心里莫名有种奇怪的感觉,似乎是悲伤,正催动着某个器官在发热,几乎江河决堤。
时间这东西,奇怪的就是看似它没变,却在悄悄的改变着一切,在看不见和摸不着中我们早已面目全非。
似乎说到这儿才说道正题。前面说到火盆、架子车、还有生活条件好点人才买得起的自行车,还有“藏麻麻活儿”也叫捉迷藏,晚上吃过晚饭,几乎全村的孩子都会集中的一个地方,那就是村子的中心,我们村子在山上,因此房子也是依山而建,从最下面的村头到最上面的村尾,差不多跨过两百多米,自然村子也很大。当时村里和我年龄相差无几的就有十几个,“藏麻麻活儿”一般是两个人找,其他人都去找地方藏,藏的地方也很多,比如牛槽、猪圈、石墙下面,藏的最多的就是“柴落”下面,“柴落”即柴堆,每家把柴从坡上割回来捆成捆,然后一排排堆起来,记得那会看谁家“柴落”高就说谁家攒劲,会过日子。祖辈生火做饭都靠它。
还有就是,记得那会基本没有人会愿意出去打工,每年每家每户都是倾尽所有人力畜力种庄稼,以每年庄稼收成最好,麦子打的最多,年猪喂的最大的的人为榜样,因为他们是会过日子的攒劲人,如此,到处没有荒了的地,每家每户以至于整个村子每天晚上里都是最热闹的。
说到这儿真的不敢往下说了,怕自己的词汇会玷污那段纯洁、干净、温暖的时光。
如今的故乡早已不像故乡,青壮年,以及所有年轻人都出门去了,打工的打工,求学的求学,地荒了,路上,旧房子院子里也长满了野草,村子没人,村子也空了。谁也不敢想象当年的村庄,似乎那就像一个故事,一个村子里老人给城里回来孙子讲的故事。
每次回故乡都会觉得有不一样的陌生,甚至一次胜似一次,以至于快忘记刻在记忆中那些故乡的印记——冬天村口一群孩子的火盆早已消失不见,曾经“藏麻麻活儿”的“柴落”也不知去向,曾经晚上人声鼎沸的村子只剩鸟叫虫鸣,如今,满坡一地地喜人的庄稼都成了黄了青,青了黄的野草,房多人少的村子只剩几个老人,曾经我们玩过的东西都被孩子当故事来讲。或许会有人问:“曾经的故乡去哪儿了?”,也许没一个人能说上答案,也或许根本就没有答案。
故乡是每一个人的归宿,也是他生命开始和精神寄托的地方,如果故乡都变得开始陌生和模糊,我们最后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