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心绪（组诗）

父母的墓碑

父母魂归故土的怀抱

其实依然挺着身姿

刚直不阿的秉性 即便

铭刻于青石之上

仍旧不失风范

父亲的碑文留下名字

母亲的碑文只有姓氏

二老节俭低调惯了

终了还不愿奢侈片言只语

四月的心坎

四月是我心里的一道坎

十五年来都不能越过

那道坎在我与父亲间划了一条线

从此父子阴阳永隔

那年的暮春特别寒冷

冻僵了父亲的人生旅程

所有的温情都没能将他焐热

父亲乍暖还寒地闭上眼睛

丢开人世沧桑

也抛下满腹心事

他临终遗愿生者安好

然而那道坎搁在心里

我需要用毕生回填

谷雨萦怀

我父亲经历了八十多场谷雨

滚了一身泥后

把一颗潮湿的心

又安回大地

他安顿好春季

把日子熬暖

心思交由“布谷”传递

为夏天注满最后的情怀

引鸣蛙声一片

那时 牡丹、杜鹃和杏花

一起在枝头致意

我采下两朵

一朵别在胸前

一朵夹进书里

暮春的怀念

有些伤口无法愈合

比如2006年春天送别父亲

肝肠寸断的血迹

后来染红了父亲坟头的茶花

十几年都不褪色

2019年刺骨的寒风不仅扫了落叶

还动了母子诀别的手术

血色先是染红了腊梅

继而染红漫山杜鹃

即便春风都吹不干

被千年吟咏的桃花

至今还在春风中怅惘

心事凝成往日最平凡的生活细节

纷纷从记忆中复活

每一次触动都会撕心裂肺

涌动的酸楚冲出喉头

有时潸然泪下

有时无语凝噎

春祭感怀

我父母把我拉扯大

先是将我抱在怀里 牵在手里

后来将我看在眼里 挂在心里

父母操心我一辈子

却丝毫不愿寻求回报

便先后撒手西去

泣不成声过后

久而久之就淡忘了伤痛

只在清明时节

被纷纷阴雨催着上坟

为父母拔几根杂草 扫几片落叶

点一炷香火 烧一堆纸钱

再摆几样供品

说几句不言而喻的话语

无论父母是否泉下有知

就算尽了孝心

至少一年半载不再过问

仍可聊以自慰

——2022年4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