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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双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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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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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大刀锯

漠河县最北林区图强林业局是我国最北部的边境小镇,位于大兴安岭山脉北麓,局志记载比北极村更向北6'2",每年结冰期长达8个月。史书记载的漠河是“地处极边,寒威过甚”,最低温度达到过零下58摄氏度,素有“我国的寒极之称”。

开发初期这里森林覆盖率是百分九十。1964年经中共中央、国务院批准林业部党组、铁道兵党委开发大兴安岭林区,开启了开发建设林区大会战。1970年秋天图强林区正式开启了建设的帷幕。数千林业职工、知识青年、铁道兵,进军人迹罕至的原始森林图强林区。他们在大森林里架桥修路,开场设点。我的父亲母亲也是1970年来的图强,父亲是漠河市最北林区的一位大锯匠。他们都不曾到过祖国最北,因而无从体验对“寒极”的恐惧。不过,当初父亲和母亲通过别人说过漠河这个地方,对漠河的寒冷,多少有了一些印象。那个时节已是6月上旬,南方的城市街道两旁的丁香花,早已在枝头含苞怒放、馨香袭人了。而此时的漠河,虽然脱去了厚重的冬装,可除了落叶松、樟子松外,白桦树、杨树还有那些不知名的灌木,似乎还没有从寒冷的冬季里彻底苏醒,枝头上看不到一片新绿。临行前奶奶备的夹袄和衣裤,母亲说,“加了再多的衣服,可依然感觉全身被寒冷包围着。”这时的气候这样寒冷,人们是如何工作和生活的呢?他们居住的是帆布帐篷,里面是小松木杆子做的“波浪床”,很多江浙的知识青年都忍受不了这个苦楚。父亲作为长年在野外工作的林业人,尤其像母亲这样一个30多岁的女同志,面对如此恶劣的自然环境,他们又是如何坚持的呢?小时候,母亲经常讲起这段日子,我慢慢的找到了答案。

1960年6月,经历过河北水灾的父母亲,面临着讨生活的艰难。同其他闯关东的一样,他们最早来到了黑龙江牙克石林业局,对未来充满了美好的憧憬,准备把自己学到的知识,应用到工作当中去,回报国家对自己多年来的培养。1964年父母亲参加了架桥连,他们在大乌苏呆了一年。父亲本是学的京剧和木工,可是,家里的实际情况却让父亲不得不做出一个艰难的选择。

父亲的老家在河北肃宁,爷爷在抗美援朝中牺牲,一直没有找到遗体。奶奶由于哀思,身体每况愈下,只缘经常惦念着北方。父亲是个孝顺儿子,想到只有打听到爷爷的消息,老人才能够安心。嘱咐了大伯,安顿了家里,带着我的母亲北上。尽管心里很难受,来到最北,他们爱上了这片大森林!决定扎根北方工作,回馈天堂里的老人。学了多年戏曲,来祖国最北当工人,父亲的决定让奶奶与村里的长辈感到吃惊。“福庆你好好想想,你从小从艺,现在去祖国最北端的一个小地方,能用上吗,多不容易啊。现在木工活也出徒了,跟剧团也是角了!再好好想想。苦寒之地去当一名工人,你不觉得可惜吗?”“听说那里冬天零下四五十度,生活条件很艰苦,你何苦非要去呢?在北京或者沧州找个剧团工作,生活条件比你东北好多了。”一些好心的一盟兄弟开始这样劝父亲,可是,已经下定了决心,到北疆去,开发建设新家园。不也是保家卫国吗?

其实,父亲离不开那片奋战过的黑土地,那里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融入了父亲浑厚的爱。那里的气候虽然寒冷,可并不荒凉,一年四季都充满着勃勃生机。春天,漫山遍野的达子香开了,一片一片紫艳艳的,犹如轻柔飘渺的烟霞,萦绕在崇山峻岭之间;夏天,绿色的大森林摇动着巨大的“蒲扇”,逐走酷暑,送来了荫凉;秋天,五花山的美景吸引了无数的采撷者,勤劳的山里人把一筐筐蓝莓、松树塔、蔓越莓运出大山,运到大江南北,运出国门……冬天,覆盖着白雪的山峰,好像一个个硕大的蒙古包,樟子松、落叶松、白桦树披着银色的盛装……

大岭的美是心头永远做不完的梦。他要到北疆去,圆了爷爷保家卫国的梦!也回馈他的老母亲---我的奶奶多年的希冀,他要为这片热土的发展建设服务。他相信,用不了多久,这里的家园会变得更加富饶、美丽。

父亲没有想干出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他只想像山上的松树那样,让生命永远孕育着绿色,让心灵永远清澈明净。大兴安岭最早的房屋建筑是木刻楞板夹泥的房子。我的父亲由于年轻时候学了多年的木工活,就当上了大锯匠。当时两个人用的大刀锯,一上一下,父亲说,那是技术活儿。当时,只有父亲和王伯伯两位木匠会用,他们边带徒弟、边破木、取板子、取房椽,盖起了最初的五十栋木刻楞板房子。人们住上了暖屋子,不再是大家一起男女老少住在帐篷里了。那是1974年,我出生了,北极漠河开始用边防证通行。我的名字"边防"也是这个缘由。小时候家里的仓房里,我们姐妹几个看到的最多的就是父亲的大刀锯,后来我懂事了还有了许多弯把锯,小型的带锯,记得一到冬季,哥哥姐姐们一拉柴火,我和妹妹就坐在原木上,颤颤悠悠的,"拉大锯,扯大锯"。那是个很有意思的童年回忆。

“大烟炮”的冬天狂风卷着碎雪,在路上、封冻的江面上、山梁上,奔跑并咆哮着,狂暴地撕扯着枯草和树枝,发出尖厉的呼啸哀嚎。即使面对这样的“白色恐怖”,父亲也从来没有停下过脚步。后来父亲退休返聘回贮木场修起了传送带,他的工作压力始终围着传送带跑。常常是一挎兜的螺丝钉、扳子啥的,一年年风里来雪里去。在这样寒冷的冬天,只需三五分钟,裸露在外边的皮肤就会冻伤。刚来到屋外,呼出的哈气,瞬间便在睫毛上结成小小的冰珠儿。如果闭上眼睛,眼睫毛就会冻在一起。有时袜子已经冻在了脚上。只能从屋外捧来雪,在脚上拼命搓上一会儿,然后才能把袜子脱下来。小时候父亲粗糙的大手就是我的心事,每天端一盆热水给父亲是非常幸福的事儿!

父亲每天除了工作外,多数时间都陪伴我们和母亲,细心地照顾着生病的母亲。在母亲几次生命垂危、被抢救的时候,有职工自发地来到医院,探望母亲。帮助联系车,联系大夫。那个年代这些毕竟不是个容易的事儿!我感动得哭了。感受到了集体的温暖,感受到了亲人般的绵绵深情。没成想,父亲62岁时,竟然走在了母亲前面!19天的时间,胰腺癌晚期,着实是闪了母亲。一年后,母亲的生命没有挽留住,她还是静静地走了。可想而知,父亲走过的坑坑洼洼,沟沟坎坎都洒落在祖国最北这片土地上。

父亲一生拼搏奋斗是八级工人。是图强局第一批去北戴河疗养的林业人。一生没有得过什么荣誉,唯一留给我们的就是默默无私的奉献精神。林业局四十年大庆的时候,有上海知青回来还到育英镇去探望他们。可是,他们已经不在了!父亲在平凡的工作岗位上,同样孕育着伟大。我经常在心里问自己,我们这代人是否从父亲母亲那里继承了全部的优良品德?是否接过了父亲对大兴安岭的赤诚与热爱?

2018年上海知青投资在最北林区图强建立了知青广场。知青广场的大舞台上,父亲的大刀锯高悬,象征着我们父辈们战严寒、斗北疆的无私奉献精神永远铭记在我们图强人的心中!

这里的冬季依旧漫长而寒冷,踩着绵软的雪花不止一次在心里默默地说:爸爸妈妈,您放心,女儿一定会像您们一样,做一名称职的北极人。

后记:

父亲

文/崔双莲/(黑龙江)

铁马长歌拓荒梦

驰骋疆城战雪岭

问古道卡伦寻迹话滩头

父亲是一首歌,一首完美的歌!一生满怀山水,丹心耿耿。用坚实的臂膀,为北疆建设装裱丹青一卷!励志最北林区,一生图强,与母亲携手青山共风雨,养育我们兄弟姊妹几个从未喊过苦累。尽管离开我们18年,而今的知青广场父亲的大带锯高悬舞台,俯瞰卡伦古道。而今,父亲节在即,一怀豪气浓香供,缕缕丹魂碧血题。愿我的老父母生生世世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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