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来无事,最爱爬山。
山沟坡坡上,有郁郁葱葱的黄蜡木、密密麻麻的马红梢、硬扎的花栗木……每到此时,我便情不自禁地感叹:多好的柴火呀!
我对柴火的特殊感情,还要从儿时说起。
我生于20世纪70年代,上山砍柴时的年龄应该是十来岁。那个时候,父母都在地里干活,哥哥姐姐上了中学离家较远,农村家家户户都是烧柴做饭。因此,砍柴供灶火的任务就落到了我的肩上。当时在农村这种情况十分普遍,以至于在我的家乡,问孩子多大了,回答能供灶火了,对方立马心领神会。
那时候,我上小学在家附近。放学回家吃过下午饭后,大人就督促上山砍柴。房前屋后的荒地里都种上了庄稼,近处山上的柴草早就被人“剃光”了,成材的树木是不能动的,长柴的地方往往在很远的山上。
记得一个春日午后,我拿着砍柴刀找了好些地方,都没有找到柴火,山上光秃秃的。如果空手而归,是要遭大人责骂的。正一筹莫展之际,忽然看到崖上有棵柿子树,枝干黑黢黢的。我一时高兴,三下五除二爬上了柿树,想要砍些枯枝拿回家烧。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干枯的树枝。我一手搂着树干,一手轮起柴刀砍枯枝。正砍得起劲时,刀把断了。砍痕刚过半,用手掰不断,但不能前功尽弃。于是,我双手抓住上边的树枝,用脚狠狠地踩踏这根残枝。听到咔嚓声,我心里一喜,再猛跺一脚,我手抓的树枝和脚跺的树枝同时断了,我也随之跌落。等回过神时,我骑坐在下边斜出的树枝上,往下一看,不寒而栗,树下是几丈高的悬崖。我吓得在树枝上发了半天呆,才从树上溜了下来。
还有一年夏天,我拿着柴刀,来到了沟垴的一个大水潭边。水潭一侧的石崖上长着铺天盖地的黄蜡木,虽然碧绿一片,但晒上几天就是煮饭的好柴火呀。
我脱了鞋,蹚过水,攀上崖。手起刀落,一簇簇,一丛丛的黄蜡木在我身后倒下,我高兴坏了。今天找到了这么好的地方,这么容易就砍到了柴,回家后不知道母亲会怎么夸我呢。
我从下向上砍了十几米远,直到这片黄蜡木的尽头。当我回头往下看的时候,两腿发抖,顿时吓坏了。这是陡峭的崖壁,前后左右走投无路,黄蜡木都是从石缝里长出来的。上来时,我是脚踩石缝,手抓着黄蜡木的,现在全让我砍倒了,没有抓手下不去了,真是自绝后路。
我知道哭是没有用的,也许这会儿山里就我一个人。惊恐过后,我想了个办法。我把黄蜡木捆成一大束,让没有枝叶的根部朝上,有枝叶的梢子向下,形成一个大扇面,我坐在扇把处压着“大扇子”往下滑。“嗖”的一下,我就从岩石上滑到了水潭里,溅起一潭的浪花,黄蜡木浮在水面上,我爬在黄蜡木上,有惊无险。
至于春季在深山里打柴偶遇猛兽,夏季拔柴蒿邂逅毒蛇,秋季上山割梢子碰上毒蜂,冬季上山搂柴草躲闪融雪滚石,接触漆树时引起皮肤过敏,脸肿成了“胖瓜”等,这些都见怪不怪。
直到上了初中,远离了家,我才不供灶火了。之后,上高中、大学以至参加工作,砍柴的机会就很少了。
现在,城里人用液化气天然气电磁炉做饭,不烧柴了。乡下人有的烧煤,有的烧气,烧柴的人也越来越少了。国家退耕还林,保护生态,到处都是林木繁茂,苍苍莽莽。现在山上柴火多了,但砍柴的人却少了。社会发展变化真快!
砍柴,让我熟悉了大山;砍柴,锻造了我吃苦耐劳的品质和绝处求生的能力。那些经历,是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随着年龄的增长,每每忆起,心里就升腾起一股莫名的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