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照片

总是坐在家门口，不动声色，看光阴

悄悄从拐杖旁溜走，季节的呼吸

被风干成一张照片，奶奶

您把自己的梦随手一翻，照片那边，头发

一下子回到了雪，故乡的雪

纷纷扬扬落地，不等过节

就无影无踪，奶奶

您的一生，一无所求

时间深不可测，您走进照片

就再也没有走出来，年深月久

也埋藏不住您的慈祥，您在照片里

一直亲切，温暖，包括照片里的

水塘，小树，庄稼，秸秆，门楣，鸡鸭

都随您的呼唤，成为我永远的近景

手捧照片，手捧一张通关的文碟，我可以

找回自己的童年

把月亮赶回故乡，赶到

您一直在家门口的守望，与您身体分离的

守望，在一张照片里

是炊烟里的鸡鸣，银簪里的光芒，灯芯上的夜色，也是

屋檐上的风雪，枝柯间的星辰，在您活着的时候

很多局外的人和事，比如我在城里获得的奖状

现在都会相遇在故乡，在一张照片里

装裱岁月

您坐在门口，一动不动，却有麦芒上的阳光

可以翻动照片，打水漂的瓦片

可以翻动照片，知了的翅膀

可以翻动照片，草篮里的暮云

可以翻动照片，月光下的树影

可以翻动照片，翻动着的声音

像您唤我的乳名一样明亮，分配了

旧时光的重量，一张黑白照片

重生的雪，或者闪电，把我的思念

推向辽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