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村庄

你是一册虚掩的古书

在村头的一棵老树上，撰写有

我一生的灵魂，布谷鸟的啼叫

比日子还咸，把庄稼和大地

腌成金黄的颜色，能腌透

农历催耕的季节，腌不透

我的乳名，这也是我村庄的根

风不来，就不会提取出来

故乡啊，我对你轻轻地呼唤，无法挽住

似水流年和一个瞬间，那小河

在桥影里翻阅人情冷暖，那小鸟

在谷场上延伸天空，那细雨

在房檐下滴落静谧，那族谱

在岁月里摸到祖宗的骨头，那大石碾

碾碎多少酸甜苦辣的日子，那井台上的青石板

被世事打磨光亮，那剥蚀的门楣

裸露着乡村的体温，那贴着福字的的窗棂

正冷静地探听远方的足音

寄是寄不出去了，你有些老态龙钟

青砖曼地占领的风景，毫不犹豫地

与土地隔膜，与乡村隔膜，与岁月隔膜

硬化着今日的梦，我想在土胚房里，点一盏灯

借这旧时光着色，人也变成了灯，可否能找到

回乡的路，月亮

依然是思乡的药引

一切都被贴满白瓷片的楼房取代，藤蔓

沿着青砖小径发出幽思，也被整齐划一的企图

折磨，农具退役，悬挂示众，那土胚墙

已不在家园里围屏旧事，烟囱直冲云天

咋看也不像炊烟，和着

工厂里的轰鸣，几乎要融化

你依稀的容颜

窑厂有老掉牙的史诗，在狼奔豕突的云彩里

贫血，你以钢筋水泥的暗示，瓦解了

我仰望的目光，我想在你的曾经里，找到

今春的走向，此刻正月，我把眼睛里的根须

种植到你的天空，请允许我

叫醒一地月光的叹息，喊停

一片无法取暖的落雪，一件旧瓷片

自比亚迪工地翻出，我喜欢它映出的风景

一半正在新土里赶路，一半

闪耀出古老的虚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