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张村：我的小学

出村向南一里，并不是从春天走到春天

那么简单，门张小学

坐在寨外的土岗上，西边种的

麦子，玉米，高粱，喂养着

东边的炊烟，直到我读四年级时

庙陈大队从门张大队分出来，四年级以前的欢乐

就永远驻扎在那里了，沾上乡土的童心

都搬不走，翅膀只是童年的简历

打开冬天的方式有一万种，大雪

走过两村中间的机井房，那片最深的路沟

雪也最厚，直到今天

我走到这里时，似乎还能从深沟里挖出答案，挖出

预备上课的铃声，铃声敲一下

天空高三尺，铃声敲两下

雪花落千里，只要念念不忘

就会生生不息，雪花再多，我不多采

我只捧起我最爱的一朵，铃声敲出的满天大雪

再次落向这条土路，大雪

并没有永远留在那个冬天，这条路

把冬天和寒冷送出去，这条路

也长成了我的肋骨

夏天，桐树下，蓖麻旁，小朋友

在教室外的地面上练字

大多用的是小木棍，奢侈一点的

把手电筒废电池里的黑铅砸出来

绕着一排或几排教室写字，一笔一划地

衔住鸟鸣，衔住树影，衔住阳光，衔住

老师的目光和脚步声，我们写的长度

敢比两万五千里长征，现在还能听见自己

红色的血液在胸中流淌，历史的天空下

一粒汉字就能衔住春秋

那时没有桌子，教室里垒满一行一行的土台

为比赛台面明亮，小朋友从雪窝里，从屋后

找来瓦碴烂碗打磨，一个外地人

曾捡起我们扔的磨具，叹息秦砖汉瓦的下落

那人用报纸包起来时，割破了手指，滴血的瓦碴

并非岁月燃烧殆尽，隐藏着的生命的价值和意义

超越时间，一遇到知音

肉体与灵魂再次鲜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