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梁庙陈村：东方红拖拉机

当饥饿还在田野里忐忑时，一台东方红拖拉机

复制过最底层的酸楚，在大地上卷起

一层一层的浪花，驾驶室里的起动杆

把快要落下去的黄昏重新摇起，铁与火红的油漆

已试过那个时代的温度，有多少苦难

都会被燃烧的铁包围，履带拖着红药丸，一粒

就压住了历史的叹息

东邻借犁，西家借耙，乡村的温暖

在相互帮衬中透出，多少农户

渴望拥有自己的一张犁，踩在新翻的泥土上

一手扶着犁把，一手扬着鞭子，驾

前行，拐弯，吁，春耕秋种

在坚实的犁具上套牢，一头牛

人类生命的艰辛维系，千年的曲辕犁

螺丝生锈，已铆不住

一个生命与另一个生命的对话，两头牛

一头驾辕，一头拉偏套，趔趄中挣脱

冬天的雷电，如今又来了一头牛，犁铧刺绣四季绿

谷物祷唱九州香，铁牛奏响了

新的农田交响曲

在大桥席苏村，我刚坐进一台东方红拖拉机

似乎，一股张开双螯的大风

从宁静的展览园刮起，冒着烟的冰雪，夹着土地的芳香

涌入钢铁之躯，盔甲斑驳

还在赶路，在她的灵魂中

离耕地并非越来越远，一切都在改变

犁没有变，被犁面高高抬起的大地仁厚，再一次接受

阳光的检阅和洗礼，我和小朋友

还跟在拖拉机后面拾红薯，如今

也被时代拾起，我们也是拖拉机

离尘埃最近的那部分，或者

是拖拉机耕耘里的另一个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