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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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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1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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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事之秋

窗外,秋风萧瑟,秋雨绵绵。

娘正给大哥收拾行李和过冬的衣服,大哥明天就要出发了,随行的还有庄上十多个农民,儿行千里母担忧,大哥这一走,能不让娘牵肠挂肚。娘就生我和大哥兄弟二人,娘把她博大的情爱都给了我们。大哥从小性子刚强,打雪仗、捉迷藏,别人都要听他的指挥。去年,大哥高考落榜,心灰意冷,爸骂了他几句,他一赌气就走出了家门,大哥是娘的心头肉,一去杳无音信,娘整天精神恍惚,梦里都呼唤大哥的乳名。醒来时,我看见娘满眼泪花,娘和爸不知吵了多少回,哭了多少回。直到大哥来了电话,娘才感到生命的希望,脸上又绽开了笑容。

深秋,庄稼收割完毕,田野里刚出土的麦苗一片嫩绿,村头,霜染白杨林,秋风吹过,树叶沙沙的飘落。披一身绵绵秋雨,大哥跨进了小院,久别重逢,我们家皆大欢喜,娘拉着大哥的手,亲热的问这问那。村里飘来晚炊的清香,娘和爸忙着烧火做饭,我到村头小菜店买来鸡和肉,家里有白酒,今晚,我们家过一个欢乐的团圆。大哥出走,随打工的人流落脚上海浦东,跟一位李老板学装潢,李老板见大哥很有组织能力和责任心,就把承包的工程交给大哥干。这次大哥回家,就是要在村里找几个工人,到外边闯荡混饭吃。

大哥不会久留,需要办的事情必须在三五天完成。打工挣钱去,我们的村庄沸腾了,几天来,老少爷们踏破我们家的门槛,套近乎,都想去。大哥办事果断,人品好,懂技术的优先,不能去的坚决不收。场光地净,冬闲无事干,我也想跟大哥出去闯荡闯荡,见见世面。娘死活不同意,说我刚下学,身子骨还嫩,没有大哥武断。但我心里明白,娘是舍不得我走,从小到大,我十八岁了,还没离开娘一步,娘一天不见儿子,心里就像有了病,娘受不了身边没有儿子陪伴的孤独感。中午,绵绵秋雨时断时续,大哥在家里登记打工人的名单,告诉他们带足过冬衣服和去时的路费。这时,院里传来一阵脚步声,秋婶走了进来,先是跟娘说了些什么话,后来又跟爸说,我见爸一个劲的摇头,好像是不同意。

秋婶火了,说:“出事我挡着,我不怕他。”

爸说:“你不怕俺怕,俺真不敢担这个风险,找这个麻烦。”

秋婶和我们家没出五服,红白喜事都到一起。大前年,秋婶的闺女出嫁了,女婿是个生意人,精明能干,秋婶很喜欢。一年后,闺女生了儿子,小日子过得蜜样甜。然而,好景不长,女婿的缺点婚后都暴露出来,狐朋狗友常聚饮酒桌,喝醉了酒就骂女人、打女人,摔东西。闺女哭回娘家,秋婶疼在心里,过日子比树叶还稠,两口子哪能没有磕磕绊绊,秋婶劝闺女回去,她多希望闺女幸福啊!一次、两次-------女婿不改,秋婶伤了心,闺女总不能老住娘家,秋婶捎信叫女婿来接,本想灭灭他的威风,教训他一顿,但女婿就是不上门,放出话说,看谁能硬过谁。秋婶和女婿较上了劲,她想让闺女跟大哥打工去,就说闺女生气出走了,再向女婿要人,不信女婿不掉泪,不下跪。

秋婶说:“闺女去了,我不说,谁知道。”

爸说:“没有不漏风的墙,您吵过骂过还是好亲戚,俺图憨。”

秋婶生气的说:“不叫去拉倒,我把闺女藏起来。”

爸说:“山不转水转,还是让闺女回去好。”

秋婶说:“他不来赔礼道歉,我不让闺女走。”

爸说:“他能老不开窍。”

秋婶没有说话,迎着绵绵秋雨走了。

乡村的夜来的特别快,吃过晚饭,娘和大哥有说不完的话,娘千叮咛万嘱咐,要大哥人在外,学会照顾自己,天冷了,多穿件棉衣,想家的时候常来电话。娘喜欢听大哥的声音,娘说,大哥的声音就是他生命的鼓点。夜再长些吧,让娘和大哥多拉些家常话,让大哥在家里多睡会儿温暖觉。大哥,你理解娘的心情吗?你带着老少爷们打工去,你肩上挑着生活的担子啊!大哥明天就要出发了,娘心里沉沉的,娘放心不下啊!这一夜,娘一直在大哥的床边坐到鸡叫,才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清晨,绵绵秋雨又下起来,大哥带着十多名老少爷们上路了,娘送大哥出了村头,把一包煮熟的鸡蛋塞给大哥手里,让大哥路上饿了吃。娘说,到了那边就来电话,报声平安,别让娘牵挂。大哥的身影越走越远,看不见了,娘还站在村口,满眼泪花,满眼秋雨。

我喜欢秋,秋是果实,秋是丰收,秋是金灿灿的希望。秋天,气候凉爽,天高云淡,几片发黄的碎叶随风飘落,融入故乡的泥土,融入洁白的瑞雪,融入报春的嫩绿。秋天,村头小河里的绿苔、卵石、游鱼,透明的就像跃出水面一样清晰,几只野鸭子随波逐流,人在河边吼叫,野鸭子一载头,灵巧的钻入水底,时而又露出水面,搅乱一层波纹。秋天辣椒红,我和娘走进菜园,摘了满满一竹篮红红的辣椒,一竹篮红红的生活。我们的村庄家家都种着小菜园,图吃个辣椒青菜方便。刚晴了一天,又是秋雨绵绵,又是绵绵秋雨,湿了乡村,湿了田野,湿了天空。我和娘快步走回家去,到了家门口,爸正和一个青年男子高声大嗓的吵架,旁边秋婶也跟着插嘴。我一问,原来是秋婶的闺女婿误认为大哥带走他媳妇打工去了,上门兴师问罪来了。

爸说:“没有这事。”

秋婶的闺女婿说:“杀人都不承认,别想蒙我。”

秋婶骂道:“龟孙子,还敢来闹,我要向你要人来,俺闺女哪去了。”

“叫你送跟人打工去了。”

“俺闺女根本没来娘家。”

话越说越多,架越吵越凶,火越发越大,我家门口围满了看热闹的人,他们都想知道事情如何收场,议论纷纷。秋婶的闺女婿硬说大哥带走了他媳妇,爸有嘴说不清,连秋婶这样的证人也失去了效果。这时,我看见秋婶的儿子领着个女人急匆匆赶来,对秋婶说,他大姨来了,大姨告诉秋婶,闺女在她家过了几天,想儿子想的哭,吃不好睡不香,今天一大早就跑回婆家去了。秋婶气的直跺脚,骂闺女不听话,做人没有骨气,往后过孬过好,挨打受气活该。

大姨训斥秋婶的闺女婿说:“还不滚回家去,不知丢丑的东西。”

秋婶的闺女婿精神一震,转身走了。

天空,秋风萧瑟,秋雨绵绵,1989年的多事之秋,将永远嵌入我生命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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