弊庐小记

弊庐小记

弊庐者，吾所居住者也。居于闹市，位于高楼。清晨夜晚，皆见人流攒动。阴晴寒暑，可闻叫卖声声。楼之所处非偏僻也。然日常往来者，既少鸿儒，绝无达官。只有一二故交知己，偶尔相过。噫！大隐隐于市，岂我之谓乎！

弊庐之弊，一为楼之弊也。楼之弊若何？旧楼一所，尘雨侵袭。天长日久，外墙剥落一如癣疖。蓬头垢面，真如嫫母年老，又出鸡窝。加以地势低洼，一经暴雨，即有水漫金山之苦。年年如此，如此年年。

弊庐之弊，再为室之弊也。室之弊若何？我之室内，既无雕梁画栋，又少珍器异皿。远非石崇之金谷，差强工部之茅屋。遮风避雨，如此而已。喜新厌旧，固常情耳，如此弊庐，宜也人之不喜。而我居于此处，风雨晨昏，寒暑往来，奔波如走狗，辛苦如马牛，不敢有半分抱怨者，唯苦中求乐，自得其乐而已。

弊庐之弊，三为人之弊也。人之弊若何？我即所谓少不成器老而无为者也。百能不居其一，五毒即绝其四。少喜饮酒，然沾唇辄醉，一醉，即嚎啕大哭。及至年渐老，体渐衰，稍加警戒。偶有兴致，薄饮数杯，不至于醉。少喜读书，藏书数千册，终日沉迷，而一无所成。无片言只语以解人颐，少妙笔生花以垂后世。古所谓三不朽者，吾无与乎尔！吾无与乎尔！

吾居此处已七年，七八年间，炎凉皆见，悲欢尽尝。此中滋味，有未可与人言道者。年少之时，尚无鸿鹄之志。二毛已生，止谋衣食之安。穷通贫富，盖天命耳。又何疑哉！又何疑哉！

白乐天游宦长安，二十余年，始谋新居。刘梦得贬谪和州，三千里外，斯有陋室。彼二君，元和诗坛之曹刘，中华文化之大贤。吾安敢比哉！所以为此小记，不过欲效仿前贤，游戏文字耳。诸君子慎勿深解。

2019年河东常金龙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