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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金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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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5/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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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题

又是一年春天,坐在这高楼之内,放眼望去,绿柳红花,层层叠叠。虽然明媚的阳光,很让人感觉到这春色的可人。但是,昨夜的骤寒,至今还是挡不住的层层的凉。

可我分明还清楚地记得许多年前自己折杏花的情景。当时下着小雨,细如柔丝,无边无际。那枝杏花插在瓶内有多长时间呢?现在早已经记不得了。只是当时的欢悦心情却一直保存到现在。我记得和你到田地里,拔了许多初生的甘草,放在嘴里咀嚼。我们当时已经十八九岁了,大约是为了回忆年少时的情怀,所以两个人一起漫无边际地游荡在春天的旷野中。一边追逐,一边笑。看起来的确有些傻气,但是却让十几年后的我每次回想起,都是不住地感慨:朱颜辞镜花辞树。岁月,竟这样逝去了吗?生命,竟这样消耗了吗?不知不觉之间,自己竟已经这么老了。可是这十几年间,自己究竟都做了一些什么呢?

细细地搜寻起来,自己似乎什么都没有做,也的确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经历了一些自己应该经历的,只是感受了生命应该感受的。离合悲欢,阴晴圆缺,几千年来,人生的法则和自然的法则大体上的相同,曾经叫多少人感慨长叹?

今天中午睡觉的时候,迷茫之间,突然想到了死亡。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此时想来,越加感到感叹的真实和深沉。几十年的生活,活得太累了,累得自己有时真想坐下来休息一下。我想对自己说:我累了,想睡觉,你们都出去吧。

当我的生命化为泥土以后,这个世界会是个什么样子呢?不知道。

可是我呢?大约早已经融入到某一块泥土之中。我希望陶土的工匠能够用它做成一管埙,我希望一个多情的少年能够得到它,每当他吹响自己心中的恋曲之时,所有的人就可以听见我对这个世界的赞美与诅咒。他们应该能听出埋藏在我心里的虽然化为泥土但决不会消失的爱。它被深藏了几千年,但是依旧那么哀婉,动听。你假如听到了,会感动吗?我真想知道。

当我们彼此都修行了一千年以后,该是几世几代了?我们还会再见面吗?见的时候又会说什么呢?我真想看到你的早已经熟识的笑容。

也许是我活得太脆弱了。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我永远是真实的我。不会作假。总那么坦诚。或许,就是这种坦诚害了我。

你知道我在想你吗?你知道我为什么这样憔悴吗?你不会理解,更不想知道。我知道你怎么想。这才是生活,不然的话,也就太乏味了。我们总要给他加入一点新鲜的调料。为了我们久已麻木的味觉和嗅觉。

我什么都不能说,也不可能说。大约,永远没有机会了。

十几年前,我初读吴文英的夜合欢一词,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十年一梦凄凉一句。当时的我,仍然是用少年的心态来体会其间的深痛,现在,大概可以用与作者一般的心态来细细地品味,品味他言语后面的故事,故事后面的言语。只是,不可捕捉的,就是作者当年渺茫的思绪,落寞的举止。假如能够回到当年,我真想知道,芳草斜阳下的高楼寂静的窗前,孤独的诗人究竟徘徊了多久,才吟出了这一句伤心的词句?

还记得几年前的一个夜里,你和我打电话。电话里你突然轻轻地说,自己一直很喜欢姜白石的肥水东流无尽期,当初不合种相思。我很惊讶,随后便轻轻的笑了,世间之人,多情的心原本都是一样的,在这里没有时间和空间的区分。我们在寂静的夜里用自己的感受体会着词句的伤感,当时的姜白石,四十多岁仍在回想自己二十年前的爱情,其间的深痛,怕是只有当初带走他最后一句吟诵之声的清风可以明白地知晓吧。

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人世往往聚少离多,怕就怕的是离别后的苦苦相思。所以晏小山才在词里凄凉地吟唱:“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流水便随春远,落花终与谁同,酒醒长恨锦屏空。”贺方回不也那么深情地诉说:“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冒辟疆用了那么长的篇幅细细地描述自己和董小宛的相爱相伴的细节,沈三白也在《浮生六记》里直白地记叙自己和妻子之间的琐事,字里行间充溢的爱恋和思念真让人泪下。

中国古代的文人大多是敏感的,当他们面对爱情。

中国古代的文人大多是寂寞的,当他们面对早已消散的爱情。

除了浅酌清唱,他们还会用什么方法来表达自己心里深沉的爱恋呢?

中国古典文字中间深沉而含蓄的养育,从古老的诗经楚辞开始,文字里就已经流淌着迷离而伤感的如梦一样的气息。那是一种怎样的缠绵和沉醉啊,让几千年无数的风流人物哀叹吟唱,为之赞美歌颂,为之黯然魂销。他们就像春天里追欢逐爱的画眉,用了最优美的音符,最华美的词藻,最深沉的情感,最婉转的歌喉,歌唱,歌唱。歌唱到形神交瘁,歌唱到泪尽而亡。

你知道吗?思念是一杯酒,薄薄的,淡淡的,饮了却可以断人肠。

夜晚,我满饮而醉,沉沉地睡去,在睡梦里拾取着旧日的记忆,这浅浅的满足就将我麻醉了啊。我是那样的心情舒畅,又是那样的黯然神伤。年华就这样似水一般的流走,我也在这样的麻木和沉醉里度过了多少个春夏秋冬。可是,你知道吗?

这许多年来,我感觉到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了。生病似乎成了专利,一不小心就病了,小心翼翼的时候也要生病。我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像小学生遇见了一道生平最难解的数学题。我每天都在锻炼,虽然不起多大的作用,但是,总可以让你再见我的时候不至于太惊讶,不至于太伤心。可是,你知道吗?

再见的时候,我想让你一眼就认出来,我还是我,虽然老了,却并不颓唐。我仍然在积极地活着。可是,你知道吗?

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写什么,只是这许多天以来,一种强烈的思念在深深地折磨着我。我每天念着你的名字入梦,又念着你的名字醒来。可是,你知道吗?别人见了我总是惊讶,怎么又瘦了?多吃点。我总是笑着说:天生瘦肉型的,没办法。其实,只有我知道,自己以前也曾经胖过。可是,你知道吗?

我写了这么多,自己都有一点糊涂了,你究竟是谁呢?我们曾经见过吗?我们还会再见吗?当年读三岛由纪夫的《丰饶之海》,我很震惊,也有点糊涂,当初两个人是怎样的相爱,可是年老的聪子竟然根本就不知道世界上曾经有过清显这样一个人。我把书重重地摔在地上,痴痴地看着顶棚,我真不敢相信,一个人,竟然可以忘了自己的爱人。他为了她而死,她为了他出家。难道曾经的一切都是虚幻?还是聪子真的修行到了物我两忘的境界?这么多年,我似乎有点明白了:再好的酒都有饮完的时候,还有那淡淡的酒香。当所有的一切都不复存在的时候,一切就真正像幻梦一样的不可捕捉。这时候,真假虚实已经没有了实际的意义。人世间的悲喜几千年就是这样的流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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