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空中花园----蔷薇花

唐诗中屡屡提到蔷薇，高骈的诗歌中这样描写夏日的景色：绿树荫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诗歌描写得很是细腻柔和，大有才子之风流，而丝毫看不出一代名将的英武豪迈。我就是从这首诗歌知道了蔷薇应该是很香的一种花，否则诗人也不会说满架蔷薇一院香。

秦观的诗歌中说：有情芍药含春泪，无力蔷薇卧晓枝。蔷薇为什么用无力二字来修饰？因为我当时还没有见过蔷薇花，所以，只能理解为蔷薇花枝的柔弱，但是具体怎么个柔弱，就不得而知了。《红楼梦》中多次写到蔷薇花、蔷薇架、蔷薇硝等等，我这才知道蔷薇是一种藤蔓植物，藤蔓植物的枝条柔弱自然可想而知了。

等到我亲自养了蔷薇，开了花，我才发现，当年秦观用的一个无力二字，真是精妙极了。

我的空中楼阁建好之后，第一批中种植的花草里，就有两株蔷薇。两株都不大，大约从根到梢也就二三十厘米而已。女老板说得很好听：我们家的苗木，一点问题也没有，你就种到花盆里，养得好，当年就能开花。

我没有犹豫，巴巴地拿回家中，种到花盆里，培土浇水施肥，一样工作也没有落下，每天都去看看，长出新叶子没有，抽出新枝条没有，就算是看到某个枝条上长出了一个新的嫩芽，我都要兴奋好半天。我兴奋地想象着，它们开满整个栅栏的娇美景色。

大约是我太勤快浇水太多了，也可能是它们的根系太娇嫩了，反正没有任何征兆的，其中一株一夜之间，就开始萎缩，好不容易长出来的叶子渐渐掉光了，枝条也逐渐发干发硬，我心疼极了，小心翼翼地拔出来，看能不能拯救一下，这才发现，整个根已经成了灰。

上天待我还算不薄，好歹留下了一株。我于是吸取教训，时刻告诫自己，手不要那么贱，不要那么勤快。这种何妨一懒的种花态度，拯救了这株蔷薇花。经过了夏天，到了秋天，天气稍微凉爽一点，它似乎长得越发精神了，抽出了好几个根柔软的长枝条，叶子也是绿绿的，一个挨着一个，争先恐后地吸收着阳光雨露。

我知道，这株蔷薇花算是养活了，至于能不能给我带来惊喜，那还是一个未知数。

初冬的时候，我生怕天气太冷，冻坏了根系，把它移到了阁楼里面，放在窗户前，只要太阳一出来，就能晒到。可是它的叶子一直不掉，这对花而言，并不是好事。我于是在数九天，挑选了连着几天晴好的白天，把它又放到室外，晒着太阳挨冻，果然这样操作了几次，它的叶子就掉光了。

掉光了叶子的蔷薇花，只剩下了枝干，光秃秃的，一点也不好看。可是到了春节快结束的时候，我再次查看，就发现他的枝条上，竟然努出了许多圆圆的芽点，一个个蓄势待发。那是生命的力量。我于是又给它浇了一次水。

因为是放在室内，温度较高，到了阳春二月，眼看着它的嫩芽就长出来了，眼看着一个个嫩芽就变大了，眼看着一个个新的侧枝就斜逸旁出，眼看着就是嫩绿的一片，绿的简直叫人心情舒畅。

春天的最后一场雪过后，天气逐渐稳定下来，我把它搬到了室外。我用一些发酵过得羊粪土薄薄地覆盖在花盆内，每隔一周，给它浇一次透水，在阳光的催促下，它几乎是一天一个样，发疯似地生长。

眼看着一簇花苞露出来了，又一簇花苞露出来了，眼看着它的枝枝蔓蔓上，布满了小小的花苞。我就知道，这个春天，它会给我别样的惊喜。

我在微信的朋友圈记录着它的成长过程，4月18日，第一簇蔷薇花含苞待放，毛茸茸的枝条，绿中带红的花苞，一个个花蕾含着羞涩，微微露出那么一点艳红，像美人的指尖，不，应该说像美人的唇瓣，娇艳欲滴。22日，这天下着雨，我把蔷薇花搬到了室内。有三朵小花就在房内静悄悄地开放了。我这才第一次体会到了蔷薇花是如何的香，淡淡的，甜甜的，幽而远，清而雅。我也是第一次见识了蔷薇花是如何的无力。每一簇花茎都软软地垂着，真是像极了古典绘画中垂首站立的美人。

次日天气晴朗，我把它放到木栅栏底下，用细线仔细绑在木栅栏上。因为太阳的直射，它的许多花苞竞相开放，一簇簇，一堆堆，一朵一朵挨着挤着，开的热情烂漫。真是一片春光满眼新。本来就柔弱的枝条，这回真是千朵万朵压枝低了。徐志摩诗歌中赞叹说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用来形容蔷薇花，丝毫不为过。即使没有凉风，蔷薇花也是娇羞的，就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静静地站在黎明的青灰色的天空下，傍晚的火红的夕阳中。我专门拍了一张照片，发在朋友圈。看见的人都赞叹啊呀，花开的真好。

它的花朵是娇艳的，照片里就能看见。它的醉人的香味，照片里就不能够闻到了。因为这个小庭院小花园实在是太高了，高高地处在十八楼的楼顶，蜂蝶轻易飞不上来，我为人又有几分孤僻，门前鞍马向来稀少。

没有蜂蝶飞舞，更没有闲人熙攘，只有我这个闲散的老翁，所以，这些娇艳的花朵也好，醉人的馨香也罢，只有我一个人观之赏之赞之叹之惜之念之写之记之。

白天，这个小花园是安静的，夜里，更加安静。植物在静静地生长，花朵在静静地开放，甚至连空气的流动都是静悄悄的，不喧哗，不躁动。每天一早一晚，我都要到花厅下静坐一小会，看一看林立的高楼，看一看偶尔飞来飞去的鸟雀，看一看天空的云卷云飞，再看一看这些娇艳欲滴的花朵。即使隔着好几米，都能闻见蔷薇花一阵阵清新的香味，那是一种有着魔力的香味，一种能够让人立刻安静下来的芬芳。

这个春天，气候很是反常，忽风忽雨，忽冷忽热，变化无常。可是蔷薇花似乎是修行的姑射仙人，热也好，寒也罢，照旧一簇簇一堆堆一嘟噜一嘟噜地开放，如锦缎如瀑布如火焰如彩霞，枝枝蔓蔓之间的绿色的叶子，几乎成了花朵的陪衬。

这两天又开始零星下雨，一场新雨之后，我就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安静地地观看着一切，直到夜色昏黄，华灯初上。当院子里的灯光柔和地照在这些花花草草之上，我蓦然发现，在明明暗暗的光影之中，那半架蔷薇花似乎更加妩媚多姿，色泽更加滟浓，就像月下美人初醉酒，带着三分清纯，带着三分娇羞，又带着三分放浪，剩余的一分，早酿成了芳醪，醉了白发老翁的一副衰老心肠。

在这样的黄昏里，这样灯光下，对着这样的蔷薇花，小饮一杯就成了自然而然的事情。只是，醉人的，未必是杯中碧玉一样的小酒，更多的是这些蔷薇花流霞一样醉人的风韵。

我的空中花园，我的迷人的蔷薇花。

最后，用一首小诗来结束这篇小文章：

细雨蒙蒙气候凉，芭蕉新卷绿眉长。

观云厅畔云观我，数朵蔷薇醉梦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