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乔一11岁。
雨后的阳光更是毒辣,晒的人汗珠直往下滚。乔一老远就望见父母劳作的背影,紧攥着课本,暗自发誓,一定要孝顺父母,但现在自己只是一个11岁的小女孩。
“乔丫头”远处的乔父向乔一招着手。
乔父一手拄着锄头,一手拿着瓶子大口的灌起水来。乔一挽着裤脚像只鹿儿似的奔向乔父。
“乔丫头,地滑,慢些跑。”乔母一边擦汗一边喊道。
过了好一会儿乔一才大口的喘着气站在乔父面前。乔父盯着乔一脸上的汗珠抬起满是泥的手,顿了顿,又放下。
“丫头,热了吧,去买支冰棍”乔父在兜里摸了一会儿,一张纸币放在乔一手上。许是雨水打湿了土地,又许是汗水随土化了泥,纸币上印了好几只大大的手指印。
乔母看着渐行渐远的小脚印埋怨说:“就你纵着她,乔丫头以后是要去城里读书的,用钱的地方多…”
“那也不能苦了丫头”说罢乔父就闷着头继干活。
傍晚,空中挂着霞,大片大片的红色仿佛要吞掉月牙。阵风吹过,白色的花瓣从空中跳落,仿佛踏着霞光的仙子嬉戏人间。
小路上,女孩趴在父亲的肩头,诉说着一天的小美好;夕阳下,三人的背影被拉的老长…
半年前,乔一21岁。刚参加工作不到一年。
微风参杂着细雨,使闷热的天气里多了一丝凉爽。红色的电话亭旁,乔母颤抖的拿着一张泛黄的小纸片,小心翼翼的拿着电话,等待着…
“嘟嘟…,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这丫头咋不接电话呢”她喃喃道。
“嘟嘟…嘟,喂,妈有什么事吗?我开会呢,没事先挂了吧。嘟嘟…”老人看着手里的电话张了张嘴却没说话。
墨色的云压的很低,让人喘不过气,雨水更加肆无忌惮的撒落,打的枝叶作响,青果子如铃铛般四处摆动。
屋内,昏黄小灯照亮四周的泥巴墙,床上的乔父脸色苍白,坐在屋内时不时的向外探头。
“咋样…?乔丫头工作顺利不,钱够用吗?下雨打雷乔丫头害不害怕呀?”
“丫头忙,”乔母小心地将纸片收起来说道。
乔父盯着窗外的果树喃喃道:“今年雨水多,果子长的不好…”
今年,乔一31岁,结婚四年,是一位母亲。
“丫头,今年…回来不?妈养了好几只鸡等你回来就…”
“妈,文文太小了,容易生病,过一段再回去吧,”她打断乔母说道。
“工作累不累?照顾好自己”乔母嘱咐道。“工作挺,咳咳…”
“丫头,是不是压力太大了,妈也不在你身边,这可怎么办?”她站在那没有规律的踱着步,眼里泪花打着转。
“妈,我没事,就是没休息好,咳咳…”
月光打在树枝上,参差的月光散落在她花白的发丝上,乔母快速的捉了一只鸡,乔父也快速地拿了一个高凳摘果子。
“砰”大半筐果子随乔父摔落在地。
“老嫂子,要来不及了,”顺子坐在摞了老高菜的牛车上喊道。
“我没事,”乔父一瘸一拐的将果子装好推着乔母向外走去。
“老嫂子,咋要进城哩?”顺子接过果子笑着问道。
“乔丫头病了,我想去看看她,我不认识城里的路,就想让老兄弟你捎我一程。”
顺子是个好心眼儿的人,这些年一直给城里的商店供蔬菜。
“乔老哥,你病这么久不去城里看看啊?”顺子坐在牛车上笑着问乔父。
乔父扶着腰挥着手说:“不去啦,孩子忙,家也得用人看着,你们慢些走。
乔父看着越来越长的车轮印,扶着腰一瘸一拐的捡起摔烂的果子说:“咋这么不小心呢…
“铛铛铛”,“咋没人呢,”她看着纸条上的地址,也不知道顺子走的对不对,却也不敢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随意走动。
“谁呀?有没有素质啊,弄只鸡放门口乱叫什么?”一个肥胖的妇女站在门外大吼道。
乔母连忙起身:“对不起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真的对不起,我就是来看我女儿的,实在是对不起。”她弯着腰语无伦次的道着歉。
妇女打量着面前这位嘴唇青紫,头发凌乱的老人没在说些什么。
“实在是对不起,我想让您帮我看看这个地址…”
“妈?你咋来了?”乔一一脸震惊地问乔母。
乔母还没说完话就看见乔一带着女儿上楼来了。妇女打量着乔一,乔一一上楼就听见鸡叫声,看到现在门口的妇女连忙道歉。
“乔丫头…对不起,妈给你丢人了…”乔母头垂的很低小声说道。
“进屋吧,妈”乔一给乔母拿了一双拖鞋说道。
“丫头,工作这么晚身体吃得消吗?”乔母满眼心疼的看着女儿。
“妈,我工作不累,今天是文文生日,我带她出去玩了”乔一给母亲理了理额前的银发回答道。
“这就是文文吧,都长这么大了,你说我也不知道今天是文文生日,”她摸了摸兜尴尬的说道。
她伸出手,“嗖”文文躲到花瓶后面喊:“妈妈,我害怕…
她愣了愣,回收手,尴尬的笑着说:“没事,妈去给你熬罐头。这果子你以前最爱吃了,妈都给你熬成罐头留着慢慢吃,她笑着将果子抬到厨房。
“妈,你来咋不打电话呢,我不给你邮回去一部手机吗?。”乔一啃着果子问道。
“妈就来看看你,一会儿就回去了。”乔母看着乔一笑呵呵的说道。
看着厨房中母亲劳作的背影,乔一不由得鼻尖一酸。
“丫头,很久没吃到了吧,快,尝尝,妈放了好多糖”乔母拿着勺子期待的看着女儿与外孙。
“唔,好难吃,妈妈,一点都不好,我明天还想吃刚刚吃的桃罐头可以嘛?”文文将果子吐出来说道。
她站在那,半抬着手,愣愣的,身体仿佛被冰封住般僵硬。
“挺好的,妈,我爸咋没来呢?在这住几天吧,”乔一开口说道。
“不了,就回去了”她看着果子罐头说道。 “丫头,鸡是咱自己家养的,有营养”门外她看着乔一不舍的说道。
“妈,这些东西这都有,下次不用拿了。”乔一拉着母亲满是茧子的手说道。
“好…妈知道了…”月光下她的背影单薄又苍凉。
院子里,“你咋这么快就回来了?乔丫头咋样?”
“挺好的”她扶着乔父说道。
“那就好”乔父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口中却小声嘟囔着:“今年的果子不如去年好了…
现在,乔一41岁,工作出色,刚给父母买了一套房子。
“爸,妈我回来了,快收拾东西我们…”
乔一打开门愣在原地半天没说出话。
泥巴屋内,空空的,白色的床单铺在床上,挂满蛛网的老式钟表时不时发出“滴答滴答”的响声,小屋内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乔母无神的望着小床,积了灰的手机盒旁一个盒子格外醒目。
“妈…我爸呢?”乔一颤抖的问道。
“你面前呢,你爸盼了你十年零三个月…期间给你播了1547通电话…”
泪,落在盒子上,打散的灰尘掺杂在空气中四处飘散。
“妈,你咋不告诉我?我带爸去看病”乔一抱着盒子痛哭道。
乔母苦涩的摇了摇头:“你太忙了,你爸心疼你…”
乔一站在那愣愣的,一千多通电话自己接通的却…。
乔一死死的抱着盒子喊:“爸,对不起,我回来晚了,对不起…”
荒凉的原野上,风吹过枯萎树叶沙沙作响,一抷黄土,新坟前发出了乔一撕心裂肺的哭声…
远处的天空飘下了大片的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