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垛无处不黄花

千垛无处不黄花

 文  诚真

每年仲春花红柳烟之时，油菜花也开得满山遍野，那一望无际的鹅黄犹如金色的海洋，催促着我的脚步去花海踏浪。也曾多次看过油菜花开，可有着享誉全球农业文化遗产的垛田地貌，千垛无处不黄花的盛景更让我憧憬。芳春的浪漫多情，召唤着我与千垛油菜花相约。

3月26日，爱人驱车由江北水城的运河古道启程，踏春而行去赶赴那场盛大的油菜花聚会。六百多公里，行程七个小时，一路与和煦的春光相拥，草长缨红。下午4点多，我们来到了江苏兴化，入住千垛水乡东旺村的特色民宿。放下行李漫步村庄小道，不再年轻的我们，虽舟车劳顿却未感丝毫倦怠，这就是春色宜人吧！

小小的村庄被油菜花包围着，一条小河穿村而过，石板桥下一行水鸭荡着清波，看那粉墙黛瓦倒映在水中，鸟儿在蓝天白云间穿行，洒下一串串清灵灵鸟鸣。俏丽的夕阳把村庄装扮上盛装，暮色里炊烟袅袅升起，一幅小桥流水的画面，演绎着江南水乡地动感，“不是江南胜似江南”。临街的长条凳上阿伯阿妈端着碗筷聚在廊檐下，谈笑着享受晚餐，反倒搅动得我肠胃难安。

下榻的特色民宿是一栋三层小楼，楼顶有观景台，房前栽花房后种菜，一种远离喧嚣的静谧安逸，尽享大自然的惬意。在房东家用过纯天然的农家饭，暮色降临，登上楼顶观景台我们被如绸的月光缠绕，满满的月色洒满水乡，村庄像罩上一层薄薄的纱幔，朦胧中错落有致的楼房，悠悠飘来花的芳香，偶有两声犬吠，竟有置身世外桃源的感觉，仿佛这里就是家乡。月已西沉，回房歇息，不知是身在水乡的欣喜，还是环境的不适，我竟一夜未眠，期盼着村庄的晨曦。

天边刚刚露出鱼肚白，清晨的村庄有点微凉，农家的大鹅“嘎—嘎—”地送来早安的问候。整装待发的我们迫不及待登上小船，看那船儿冲开波浪，如翠的河水欢歌着后仰，船儿迂回穿行在一垛垛油菜花间，菜花涌来冲击着我们的视线。寻找着抓拍日出的最佳位置，我们登上了“制高点”，期待油菜花海的第一缕阳光。猛然间，在花海的尽头一轮红日腾空而起，瞬间渲染天地，我们时而弯腰，时而屈膝，或蹲或立，捕捉着东方冉冉升起的朝阳，或闯入镜头把最美得一瞬揽入怀中。火红的朝霞给黄花扑上一层粉嫩，铜铃似的小花肩并肩摇曳着多情，碧绿的河水泛着红波的涟漪。朝霞也给我们的脸庞擦上胭脂，纵身花海，心儿竟像生了翅膀，迎接丽日旭阳。

水中修筑的观花栈道，让我们与油菜花有了手拉手的亲密。看这简单的四瓣小花无数地聚在一起，就组成了一副壮丽的画面。凝视着姿容朴素自然的小花，我读出了农民的淳朴与粗犷、谦虚和浑厚。他们用辛勤和无畏筑就一条条垛田，送上不负春光的景色。我不由地想起乾隆帝的《菜花》诗句：“黄萼裳裳绿叶稠，千村欣卜榨新油。爱他生计资民用，不是闲花野草流。”

太阳徐徐升起，收敛起少女的娇羞，放射出万道金光。油菜花那充满朝气的金黄，无疑是沉淀下来的阳光，沉淀在薄薄的花瓣上，引的蜂飞蝶忙。杨万里的诗句“儿童急走追黄蝶，飞入菜花无处寻”也在心海荡漾。花影浮动像是对镜梳妆的少女，又像瑶池边舞袖弄姿的仙女，金色的小花悄悄说着情话，戏弄着风情。

登上观景台，眺望碧波花海，一垛垛黄花宛如镶嵌在偌大翡翠中的黄金，如绸的玉河似天仙的飘带，缠绕出玉女的纤秀婉约。花田与河道交错，勾勒出花中有河，河中开花的景致。真乃“河有万湾多碧水，田无一垛不黄花”；“满目金黄香千里，一方纯色醉千山”，浑然一体的金黄尽收眼底。垛田深处远远传来甜美的吟唱，一位红衣女子撑一叶小舟缓缓滑入花海，尽显动感俏丽，这花海也就更有了灵性与生机。我与这世界四大花海之一的盛大花事在此相聚。

游玩之余偶遇一年迈老伯，他饶有兴趣地给我们讲起了垛田的渊源：老伯姓杨是东旺村的本家，东旺村原名杨家庄，早在一千二百多年前，老伯的祖先就在这里落户，老庄台东（现在的千垛景区）是一片沼泽的芦苇荡，为了生存，杨氏祖先带领子孙从水下取土，堆垒成一块块大小不同、形态各异的垛田，垦荒种素，得以果腹。经年累月地辛劳，临水而居垒土成垛，成就了今天的“垛田”文化。老伯娓娓道来，我们听的兴趣十足。老伯欲犹未尽兴致更盛：“我们村支书说了，我们要建设千垛田园综合体，不仅包括东旺村，还有西旺村、东罗村、西罗村，形成农业乡村生态体系，不仅河网纵横，沟壑贯通，水泽之国，鱼米之乡，还要把千垛打造成‘春有菜花开，夏有香荷来，秋天万寿菊，冬天芦花白’。真正成为‘千垛花海，梦里水乡’，欢迎你们常来千垛水乡做客。”伴着老伯的盛情，我们体会着“颇觉春容蔬菜花”的千垛内涵。

夕阳再次把晚霞唤起，湛蓝的天空更换上多彩的霓裳，不知是夕阳染黄了油菜花，还是油菜花染黄了夕阳。我们沐浴在金黄的夕阳里，蓦然回望青春的岁月，曾经的芳华在这流金的时光里折射，璀璨溢彩。夜晚躺在异乡的床榻，或是游玩太过尽兴，或是昨夜的不安无眠，今夜我竟酣然入梦。梦中我又飘入花海，那撑船的红衣女子竟然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