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花离婚记
二花日子过不下去了,她向新城法院起诉离婚。二花从二发家搬了出来,暂时住在娘家。这可把娘家人急坏了。二花的母亲安慰她,离婚不能急,吵也吵了,起诉也起诉了,在家里好好静养几日。二花听了母亲一番话,心情好受多了,她帮母亲干点家务活。呆在娘家,也就只能这样了。
妻子走了,二发慌了。二花不在家,俩个孩子怎么办?大孩五岁,小的才三岁。家里穷的一贫如洗。要不是穷,二花肯定不会离开,更不会提离婚。唉!眼下,只能怪自己不是。谁叫我不争气?谁叫我不好好干?这不能怪二花,二花跟了我这么些年,什么福都没享过,尽吃些苦头。她一人拉扯大两个孩子,多么不易。现在,二花不跟我过了,还向法院起诉离婚。真要是离了婚,我这今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呀?二发越想越心里不好受,越想越觉得对不住二花。后悔也没有用了。要知道有今天,何必当初呢?
二发家在夏水镇藕塘村,全村五个贫困户之一。二发父亲,生病卧床不起。二发与二花结婚那年,父亲还能干活,是家里的顶梁柱,二发在外打工,一年挣几个钱,补贴家用。自从父亲病倒了,这个家瘫痪了。二发在外,一开始挣点钱,全部交给妻子二花保管。但后来变了,二发变得懒惰,还跟人鬼混,一天到晚吃吃喝喝,挣的几个钱不够他一人花。为此,二花没少和他吵架。父亲生病,大笔的开销,本来就是一个不富裕的家庭,这样一来,可以说是雪上加霜。二发经不起折腾,他心理跨了。为了逃避,变得浑浑噩噩。二花开始是规劝丈夫,但二发听不进去。不但听不进去,反而变本加厉。二花静下心来想一想,这个家不是我一人的,我还年轻,他不过了,我也不过,跟他过穷日子过够了。我要离婚,离了婚,找个富点人家嫁了,说不定日子会好过些。二花想了很多,不能怪我心狠,要怪就只能怪他二发。他父亲病了,卧床不起,你看他伺候几回?不想了,想多累人。明天,就上法院起诉离婚。
自从二花走了,家里变得冷清。两个孩子小,需要照顾;父亲卧床不起,还得伺候。二发慌了,着急了,这时变得清醒了。他好像从噩梦中刚醒来。要是与二花离了婚,这个家日子今后可怎么过呀?二发一时没了主意,竟成了无头苍蝇。看他平时那个哄劲,如今亦变得没主张了。一对孩子没了妈,呱呱叫。整个家乱了,一切全乱了。
新城法院接到二花的离婚诉状,王法官感觉其中有蹊跷。一番分析之后,觉得她们夫妻感情,没到破裂的程度。王法官决定不着急开庭,先从调解下手。于是,王法官给二花所在的村委会打去电话,咨询她家的情况。李村长告诉王法官,说二花她公公卧床不起,两个孩子还小,她家是村里的贫困户。又说,二发之前不好好干,村里做了他思想工作,他向村委会保证,发誓今后不再鬼混,好好过日子。至于二花起诉离婚的事,我们正准备找她,要和她好好谈谈。这不,王法官你今儿正好打电话过来。王法官经村长这么一说,心里明白了怎么回事。王法官决定从今儿起,他要帮帮二花一家。
王法官打定了主意,他要和二花家结对帮扶。王法官认为,当前,得让二花撤诉,让二花回丈夫家。这才是当务之急。
王法官工作三十多年,办过的案子无数个。离婚案子只要到他的手,过一眼,他就知道,哪些婚姻能撮合,哪些没婚姻没戏。像二花的离婚,他一眼识破,只不过是二花赌气起诉离婚。假若时间长了,假的也可能变成真的。人往往就是赌的那一口气。王法官想好了的事情,他立马付诸行动。第二天,王法官来到二花家,见到二花。二花正在帮母亲做家务。
王法官介绍了来意,同二花开始交谈。二花先是态度坚决,说什么都要和二发离婚。王法官让她尽情地发泄,没有打断她的说话。王法官知道,二花这这些年在二发的家,估计是受够了,“积怨”太深。王法官问话,问到痛处,所以,二花顾不得其它,一下子打开了感情的闸门,倾泻起来。发了火的二花,心情好受些。王法官多年的经验告诉他,离婚的女方,往往很激动,甚至有过激的行为。喊得凶,往往心软。尤其见到孩子,再狠的心都会软下来。这是天下做母亲的共性。喊得凶,是心里赌气,“积怨”深的缘故。发泄了,气消了,或许不会离婚。二花就属这一类的人。她在王法官面前,发泄了,气消了,然后静静地不说话。王法官看二花平定下来,心气舒了,再慢条细理地同她摆事实,讲道理。王法官摸透二花的心理,这是一个离不开孩子,离不开家的女人。二花是讲情讲义之人。这一点,王法官经过了解,知道的清清楚楚。
王法官同二花一番交流,了解她心中的委屈,经过安抚,二花平静下来。一个多小时谈话,不知不觉过去。王法官离开时,二花心舒气畅,笑着送走了王法官。
从二花的娘家回来,王法官把与二花的谈话整理起来,做了心理分析,以便下一步更好地开展工作。王法官心想,下一次得把她的两个孩子带上,保证收到更好的效果。
王法官马不停蹄,接着又来到了藕塘村,同二发见了面。二发在王法官面前,低下头,一个劲地说自己不是,都是自己的错,发誓只要二花能回到身边,他什么都听她的,保证一定好好干。王法官说:
“你在这里讲的话,二花听不见。下次,我去找二花,你带着孩子,跟我同去。你看行不行?”
“行。我去。”二发答应得干脆。
“就这样定了。”王法官说,“你一定得把孩子都带上。”
王法官临别还不忘叮嘱二发。二发送王法官出门。
二发听了王法官一席话,心里亮堂了,觉得眼前一下子光明了许多。不知是王法官的话有力量,还是自己心里萌动的欲望,反正他很堵的心一下子顺畅起来。他谋划着,下次王法官带他见二花,他把想要说的话全都想好了,一遍又一便地在心里默诵。
二花这几天呆在娘家,她嘴上不说想孩子,其实心里想得痛。夜里,她蒙在被窝里,偷偷地流泪。想着孩子,但又在骂二发不是人。怎么就跟了这么一个不争气的人?怎么就有眼无珠?二花的心,杂乱得成一团乱麻。王法官的一通话,让她心里稍稍地清净了些,但还不是那么透明,仍模糊得像玻璃纸。二花几个通宵,没合眼,消瘦了,憔悴了。三十不到的人,若是在城里,或许还没有结婚。二花也曾想过,没那个命,在脑里只是一闪而过。命是她认了。可如今走到这个地步,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呢?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希望呢?二花又不认命了。她想,别人能有的,我一样能有。我有手有脚,只不过书没人读得多,但我不笨,我还能学。二花在心里一遍遍地叫着,一次次地喊着:她要与命运抗争,她要与命运犟一回。
王法官再次上门。二花见到俩个孩子,眼泪扑簌簌地流下来。小的孩子偎依在妈妈的怀里,脸贴着妈妈的脸,怎么也不愿下来。大的孩子一手拉着妈妈的手,一手抱着妈妈的腿不放。王法官见此情景,止不住眼水在眼眶里打转。二发站在一边,低着头,不敢正眼望二花,脸羞愧得红到了耳根。
王法官见时机成熟。委婉地说:
“二花,你看两个孩子多乖!和妈妈多亲热!”
二花点点头。二发低着头,不敢吭声,眼里看着孩子和二花的亲热劲。
王法官又说:
“二花,两个孩子多可爱,怎么能忍下心不管呢?我说你呀,给二发一次机会。我监督他。他再不上进,就同他离婚。你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从今后,你不要叫我王法官,叫我王叔。我就是你们的亲人。”
二花一听,王法官要成为自己的亲人,怎么能不给亲人面子。于是答应道:
“听您的。”
王法官听了二花的表态,眼睛朝二发瞅了一眼,说:
“二发,还不给二花赔礼道歉!”
二发“噗通”一声跪下,说:
“二花,我错了。”又说,“我保证今后好好过日子。家里的事,一切听你的。让王叔监督我。”
王法官笑了,说:
“改了就好。穷不要紧。有双手,还怕不能富裕?好好待二花,今后不许你胡来。听到了没?”
二发大声答道:
“听到了。”
王法官又转过头,面对二花,说:
“二花,你听见二发的话了吧。保证不会再有下次。给他一次机会吧。”
二花见王法官这么求情,恳切热心地帮着自己,心里一软,说:
“给他一次机会。”又说,“二发,今儿是看王叔的面子,给你机会,没有下次!”
二发赶紧说:
“绝不会再犯错了,我敢保证。”
王法官说:
“二发,给你妻子道歉。”
二发说:
“对不起!二花,我一定好好待你!请你放心!”
二花笑了,王法官笑了,二发笑了,俩个孩子都笑了。
王法官说:
“你俩回去,好好过日子。贫穷是短暂的。我要和你家结对帮扶。你俩愿意吗?”
二花和二发做梦都没想到,王法官竟然要同他们结对帮扶。俩人赶紧答道:
“真是太好了。谢谢王叔!谢谢王叔!”
王法官说:
“暂时不要谢得早。等你们脱贫富裕了,再谢。”
二发和二花欢欢喜喜地回了家。
王法官卸下一桩事。二花的离婚案终于落幕。接下来,如何帮扶二花家脱贫?王法官的心头又收紧了起来。他想:二发父亲的病,卧床不起。当下要给他父亲治病。若是有一点希望,让他下了床,二发和二花的日子就会好起来。他询问了二发父亲的病情,又咨询了医生。医生说:
“像这种病一般能治愈,但需要时间。”王法官有了信心。
第二天,王法官同二发夫妇俩商议,把老人家送去就医。二发说:“我父亲的病,原来没治愈,是因为家里没钱,拖了下来,一直到今天的地步。太感谢王叔。”
王法官说:
“不用谢。我答应的事,就要把它做好。我联系好了一家医院。现在就把你父亲送去就医。”
在王法官的帮助和协调下,二发的父亲顺利地住进了医院。
二花说:
“二发,王叔真是好人。真心实意帮助咱们。咱们不能只靠别人来脱贫。咱们得有自己的打算。等父亲病治好了,我打算,去镇上开一家小吃部,你看怎样?我会包包子。”
二发说:
“你这主意不错。我给你当下手。”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夫妻俩双手合在了一起。
二发父亲的病有了好转,能够下床行走。其实,二发的父亲,论年龄,不是很大,才六十多一点。按照今天的生活,像他这个年龄还是正干活的时候。二发的母亲死得早,在二发三岁就离开了。是父亲把他养大。二发心里感激父亲。父亲生病,他也想帮着把他治愈,但没有钱,只能拖,一拖就拖到今天。若不是遇到王法官,我这个家没了,父亲的病更是没指望。二发心想,我一定要富起来,尽早地脱贫,不说报答王叔,至少要给王叔长长脸。妻子的提议很好。父亲病好了,家里留给父亲,农忙的时候,我和二花回来一起干。二发想到这里,不觉高兴起来。于是,他把想法告诉了妻子,二花点头赞同。开小吃部投资不大,从小本生意做起。起早摸黑,人是辛苦点,算不了什么。只要能挣钱,慢慢干,总会好起来的。二发和二花商议着。
父亲病痊愈了,走路利索了起来。医生叮嘱:暂时不要干重活,多休养。
父亲一出院,二发等不及了。在镇上租下了一间门面,他和妻子二花要在这里开早点铺子。
开张那天,王法官亲自捧场。二花包包子,手艺一流。法院里的人,非常给力,天天到“二花包子铺”吃包子。见法院的人天天光顾,镇上的人也来品尝包子。客人吃了都说包子好吃。因包子味道醇香,一传十,十传百,“二花包子铺”每天客人满满。凡是来吃包子的客人,只得预约等候,方能吃到包子。
“二花包子铺”的生意渐渐做大起来。二花又在镇上开了一家连锁包子店。
王法官天天来“二花包子铺”光顾。二花、二发亲切地叫王叔。令在场的饭客,一个个羡慕不已,都认为王法官就是二花、二发的亲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