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蔬菜写首诗（组诗）

西红柿

长成柿的模样，但你不是

漂洋过海的路上遭一些风雨

这没什么，即便看到柿子挂满枝头

这也没什么，它们有它们的甜

你有你的

当晚霞攀上眉梢

当酸累积到一定程度

毛豆

凉拌毛豆端上桌时，我想起

小时候晒在院子里的黄豆

一座金灿灿的小山

是书包、衣服，也是我们的学费

它既是美食也是希翼

因此轻于麦子，重于红薯

它让母亲的腰挺起

笑容重新爬上她的脸颊

多好的酬劳啊，在我头发花白之际

它又回到青春

回到只是一盘纯粹的蔬菜

朝天椒

无论是青是红，还是黄

你总是向天而歌，绝不低头

像极了年轻时的母亲

那时，她欢歌笑语、声音嘹亮

谁奚落她，她就回怼过去

人们都说，你就是个小辣椒

如今，母亲佝偻了身影

像被采摘晒干的辣椒

风一吹，浑身都是辛辣的味道

韭菜

种下一垄韭菜

母亲在墙上刻下——

一月一割初九日

九是一个甜蜜的数字

它是一碗水饺、一张韭菜盒子

它让一潭秋水荡起春的涟漪

韭菜比麦子顽强

割了一茬就再长一茬

它把每一个夜晚都楔进记忆

让童年的梦一遍又一遍

如今，老家的屋已拆除

空空的宅基地上只有杂草

数不尽的尘埃，和唯一的念想

韭菜仍在脑海里

一茬一茬地疯长

芹菜

自然，它不是琴

可琴声悠扬的夜晚

我总想到那一把青青的芹菜

母亲从暮色里归来，抖一抖手——

晚上包饺子

嚓嚓嚓，母亲切菜的时候

像在弹琴

美妙的琴声里渗透着生活的苦涩

芹菜一根根排列整齐

像翠竹，在母亲的弹奏中变成菜丁

我捡起一段套在手上，兴奋地喊——

奶奶，看我的祖母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