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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洪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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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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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磨情怀

那一夜幽梦还乡,恍若看到了老家院墙外面深隐在岁月流河中的那盘石磨,伴着岁岁枯荣的荒草,兀自静静地立着,任凭多年风吹雨淋,依旧坚如磐石,执着地在我记忆的墙角植下永远常青的藤,很沉地扯着我怀旧的思念。醒来一枕清凉,睡意全无,我索性披衣下床,沐浴着窗外皎洁的月光,让思绪顺着常青的藤,慢慢地,慢慢地捋。

我小的那会,我们家家道还算兴旺。家里弟兄姊妹多,父母身体正是硬朗的年龄,家里劳力多,有事情全家老少齐上阵,人齐刷,活道好,挣的工分很多,家里的日子很是红火,在鲁北的那个小村里,属于上等的人家了。那时,我们家在村的西头。一道粉白的院墙把院子一分为二,院墙的里边,是正南正北,正东正西的几排房子,石头砌的跟脚,白粉刷的墙,把小院打扮得既气派又精神。院子里在石径的路旁,种满了梧桐和白杨。盛夏的时节,小院就深隐在浓绿的树荫中。院墙的外边,是我家打谷晒粮的场院,非常得空旷。临着院墙的一边,是我家高高的门楼,正对着外面不远处的大街;院墙的另一头,倚着墙的拐角,就是那盘石磨了。

虽是紧邻着很不起眼的墙角,但到我家里,那盘石磨就是非常引人注目的物业了。那时乡人的生活还十分窘迫,好多的人家劳苦多年也上不起一盘石磨,只有人丁多,张口吃饭多的大户人家才能上的起。也正因了这样的情形,哪家盘上一盘石磨,不仅是一家的大事,也是方便四邻五舍的大事,对主人来说,是非常风光的,我至今还清晰地记得石磨落成的情景。亲朋好友四处相告,村里好多的人都知道我家的石磨盘好了,好奇的人们都跑来围着石磨好奇地看,好奇地转。街坊邻居有带着蒸糕的,带着酒的,带着烟的,带着鸡蛋的,所有的人们都带着羡慕的表情和真诚善意的微笑纷纷赶来祝贺。在小村里,很少见得这样的光景,所以我们家也有了难得一见的忙碌,父亲母亲里外地迎着,张罗着,和来往的人们寒暄着,哥哥姐姐就分了工,有打扫院落的,有给乡亲们倒茶递烟的,一家人真是忙并快乐着。那时我还小,活是干不了多少,拿把笤帚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地扫着,人多了,就笤帚一扔,飞跑着到人群中去分享那平素里少有的快乐。

以后悠长的岁月里,石磨成了家里茶余饭后不可或缺的谈资和联系邻里街坊乡情亲情的桥梁。夏秋时节,新鲜的麦子和棒子下来,在光光的场院里脱了粒晒干了,我们兄弟姐妹便用袋子扛了到石磨旁,一瓢一瓢的倒进磨眼里,然后兄弟姐妹几个轮流推着石磨,石磨在我们欢快的笑语中也咕咕弹奏着快乐的音响。石磨,在邻里乡亲的心中是那么富有人情和亲情,这让我们全家的那份喜悦在浓浓的乡情中也找到了最好的注解和诠释。于是,我的母亲,那位和蔼慈祥的农村妇女,便用我们家的瓢端着新磨的面,一家一户串着,送着……

傍晚,夕阳西垂,袅袅的炊烟在村子角角落落缓缓升腾着,陆陆续续,便有了邻近的乡亲推着小车,载着玉米和小麦,偶尔放一点豆子和高粱,后面跟着家里的妻小,端着簸箕,提着呢绒袋子,舒心的日子里哼着乡间的歌谣,一步一步推着石磨,把那成袋的麦子和棒子推成白花花和黄澄澄的面粉。

初来的时候,火红的夕阳还在西边的天际缓缓地行着。磨,还没有推完,已是星辉斑斓亦或月色朗照了。推磨,是一件很辛苦很费时的事情呢!于是,在斑斓的星辉或朗朗的月光中,便有乡邻,推磨的当儿,到我家的院子里,提了马扎,在婆娑的树影下边,和我的父亲母亲,一起说着今年的收成和明年的光景。

一晃,四十多年过去了。春花秋月,夏雨冬雪,时光真的如一条漫长的河,在流金的岁月里缓缓地流淌着。物是人非,父亲母亲也走了好多年了,不仅老家旧迹不存,石磨也早已湮没在岁月的尘埃中。人生有多少个四十年啊!四十年,有多少的风物悄然无声地消逝在时光的流河中,独有对石磨的这份情怀,任凭岁月剥蚀,依然不时在我心中澎湃和激荡着。我呢,最乐意做的,便是沉潜在已逝的光和影中,慢慢捋得一些共享的乐趣,装点我们今天的日子和明天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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