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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洪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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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5/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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坞西春山坡

这样说来,有一个多月的时间过去了,天边雷声隆隆,一些花草依依不舍地和春天告着别,夏天来了,坞西春山坡想必又是另一番光景了。那天约了一下树军,改天到春山坡去约会她夏天的风光。

——题记

港沟街道有两个村,一个叫坞西,一个叫坞东。那天和树军在一起说起了这两个村,有叫坞西坞东的,也有叫西坞东坞的,我百度了一下,也没有辨明其详,相关的资料很少,只说坞西与港沟村,鸡山坡村,黑龙峪村等相邻,附近还有东龙洞佛隐寺,济南云台寺等古迹,看来真是卧虎藏龙啊!要不是因为坞西那片春山坡,我也不会想到有这么一个村,更多人也不会关注这么一个默默无闻的村庄。

坞西村西北有一片广袤的山坡,我给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坞西春山坡,当年因为修凤凰路和二环南高架,坞西和春山坡隔开了,时间长了,坞西村把春山坡遗忘了,但是季节没有忘,每年春夏秋冬,坞西春山坡依旧是随了季节和时光的流转换了随季的服装,不断变幻着美丽的容颜,兀自在自然的天空和旷野里伸展着一袭婀娜柔美的身姿。而且少了人迹,那片春山坡有了更多自己自由的时间与周围的自然和时空对话,更加浑然地融入了四野连绵起伏的群山,更具一山独秀的风骨和神韵了。

坞西春山坡就在我住的小区南边半山上。有时穿过小区南边的松林,向西走过一段盘山的消防道路,翻越了一个不高的土丘,眼前瞬间开阔,放眼就能看到了。偶尔我也会从小区东边的环山路向南一路前行,四十多分钟就到了连着春山坡的土丘。天气清明的时候,沿途山石嶙峋,峰回路转,山坡上丛生的杂草和密密麻麻的松柏遮蔽着山上裸露的岩层。环山路拐弯多,走不长一个弯,鸟鸣带路,云岚相伴,别是一番不同风光,到了土丘,正有些疲惫,徒步上去,放眼四顾,远处是车水马龙的二环南快速路,是路南的坞西村,是近在眼前,被坞西村遗忘,独自灿烂绚丽的春山坡,那心境真得就是“荡胸生层云,决雌入归鸟”那般欣悦了。

好多次,我爬上那个土丘,或者坐在土丘平缓处的岩石上。远处是济南近郊那些绵延的群山,山不是很高,但从东到西延宕得很长,从我们小区附近的椒山,往西凤凰山,龙洞风景区,洄龙山,虽然都有自己的地域,但一个山体和山势连着,界限又不那么清晰。随着周边的开发,那些山逐渐由一条弯弯曲曲的绿化廊道连接起来,成了绿树成荫,花海如潮,四季常青的花红和青绿走廊,有几回我就往西沿着半山走了很长的路,一直从舜华南路步行到旅游路。

从土丘望得最近的就是坞西村,二环快速路和坞西春山坡了。坞西村的房子高低错落地分布着,能够清晰看见进村的路一直通到村南的山脚。村子坐落在依山的环抱里,春夏树木花草茂盛之际,村子馥郁在青翠和苍茫之中,来往的行人和车辆与那些高低起伏的房子一样,成为群山的一个点缀。出村东南角的地方是一个搅拌站。站在土丘上偶尔能够听到机器的轰鸣,能够看到进进出出忙碌的车辆,那些车辆正往附近的工地上送着拌好的水泥浆。二环快速路如一条长龙和玉带盘绕蜿蜒着,那条路也是我经常上班走的路,每天都有无数的车辆来回穿梭和奔忙着。路的西北侧就是坞西春山坡了。

2020年的春天,我和树军一起去过春山坡。那时春山坡还有几处村民留守的山房,有的是石头垒砌的,有的是山草糊的,还有是山石和土坯混搭的。我们当时还见到了几位留守的老人,他们身子都驼了,脸上饱经沧桑,也布满了横竖交错的纹,长期与自然相处,每天都追赶着太阳的脚步,他们身体都很硬朗。他们唯有的伤感就是春山坡曾经是他们祖辈耕种的田园,那些一层一层的平台融注了他们的汗水和心血。虽然土地贫瘠,但只要有收成他们就会感到日子有奔头。有路是好,但是隔断了坞西和春山坡的脐带,他们心里有不舍,有不甘。他们也知道究竟要回到路那边的村子里,但他们更知道自己人生的最后归途也许就在这片祖祖辈辈守望的春山坡,所以他们有时就到春山坡的山房里住几天,白天看山翠云秀,听鸟鸣山涧,夜晚望群星闪耀,伴松涛入眠。那对他们内心来说,是最好的慰藉。

今年春天来临的时候,我们在一个阳光明媚,惠风和畅的日子又去了春山坡,我们约好去春山坡挖野菜。这次去,那些山房都空无一人了,那些留守的老人不知没有来,还是回村里去了。春山坡在人迹罕至中秀着自己春天不加雕饰的美图,自己谱了曲随了这个春天歌舞着。地上积了厚厚的野草,那些干枯了的草经历了一个寒冬雨雪的剥蚀,还没有褪尽残妆,在厚厚的草丛中横七竖八朝向四面八方。已经萌芽的新草迫不及待地在盎然的春意中向春山坡倾吐着自己的心事,夏天快来了,在冬天看起来斑驳陆离的春山坡很快就要被漫山遍野的绿色覆盖了。

春山坡开满了五颜六色,姹紫嫣红的花,有黄色的连翘和迎春,有紫红和橙黄色的紫云英,有白色的蒲公英,还有不少我叫不上名的野花,有的在草丛中探着头,一花独秀,有的攀着一棵树的树干,像是和树谈着春天的爱恋,有的在一片平整的坡地上,一丛怒放着,万紫千红。那些花没有人为修剪和采摘的痕迹,就在自然母亲的怀抱里恣肆汪洋得绚烂着,充满了天然的野性和美丽。春山坡是一片连着一片平整的平坡,每一层的平坡都是60年代70年代人们从山上凿下的岩石垒起来的挡水坝,每一层就和云贵高原的梯田一般,很能看出那个年代人们大干苦干,于天地奋斗其乐无穷的留痕。那些花和草就从挡水坝的垒石缝里顽强的钻出来,彰显着生命在春天勃勃的生机。

春山坡是野花野草的海洋,也是树的世界和鸟的天堂。到了春日的春山坡,真得就如同到了一片如梦似幻的世外桃源。冬去了春来,花谢了花开,树也是枯了又绿了。那些树有桃树,杏树,梨树。我们去时,有的树已经开过花了,满地落英缤纷,有的还正在开着,迎风招展,有的已经长满了骨朵,正等待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盛艳上场。美丽从来不会因为时令的早晚和季节更替而缺席,晚开的花儿同样惊羡雅丽。有的树已经长满了绿色的树叶,在春日的阳光下撑起了一把巨大的伞。无数把伞就把春山坡装扮成了一片青绿的世界。

在春山坡的树丛里,有的枝干枯了,从树冠和树干上垂下来,有的小树就从这些枯了的树根处长出新的幼苗,也向着阳光的方向张望着。有的树经历年岁了,需一人环抱才抱得过来。有的平坡的树还成排成行,地上除了落花,还有已经干透了的野果。每棵树的顶端都有一个蓬松的鸟巢,鸟儿们在那里安了家。那些鸟巢看似杂乱无序,但都是鸟儿从四周衔了干树枝一根一根筑起的,看上去好像风一吹就要散了架,但其实都坚固得很,任凭多大的风,那些鸟巢都坚如磐石,鸟儿就在那些简陋的巢穴里生育,生活,每天在太阳和风露中飞来飞去。

那些经常见到的鸟儿有麻雀,灰喜鹊,老鸹。夜静了,它们也跟着静了,晨曦微明,它们就早早起来,在树林上浅吟低回地叫响着每天的早晨和每年的早春。它们是报春的使者,它们的欢叫是一种无我的鸣唱,它们也从来不知道疲倦,有时它们一起比赛汇成的交响能够穿过我们小区南边的松林,和我小区的鸟儿们的鸣叫形成一种呼应。树草和花海中,在山谷和云岚中,在山巅和树梢的顶端,它们是这个世界骄傲的主人。

有时我经常会想,春山坡那些怒放的生命究竟是一种轮回呢?还是循着优胜劣汰,适者生存的自然法则在死亡后涅槃重生呢?在那些桃树,杏树,婆婆丁,婆婆纳,荠菜,苦菜旺盛的生命气息中,没有如我们经常面临的生命无常和患得患失。冬来了,寒风肃杀,它们就枯萎了,凋落了,但这是一种蕴蓄和收藏。春来了,太阳的光辉又往复地在大地万物播洒着,它们就又破土而出了,在它们生命图腾的生与息中,也许从来就没有过死亡一说。

冬去春来的时候,它们的生命才真正是另一种新生,是另外一种崭新形态的再现。而不是像我们很多人,把生命的最终归宿寄托于虚妄的来世哲学自欺欺人。春山坡这种生命形态在与自然的博弈和共存中,是顽强不屈地,是默默无闻地,甚至说是桀骜不驯的,任你风也罢,雨也罢,任你是否有雨露的滋润,或者地已经干透皲裂了,它们依然有力量从山岩,从泥土中生长出来,而且生长得有滋有味,体面尊严。

那个春日,阳光很好,风也很温柔,我们摘了很多的香椿,构树花和婆婆丁。香椿在城市里不多见,多生长在村庄的地头和湾畔,小的时候我们村里后边的水湾边有不少的香椿树,一开春发芽早,嫩芽的香椿炒鸡蛋和烙香椿最好吃。刚摘的香椿用清水冲洗干净了,在热水焯一下,撒一点盐,打个鸡蛋烙香椿也行,切碎了撒点葱花直接吃也行,作为手擀面的配菜最有口感。我们去的那天,构树上开满了花,构树花不同于其他,是长长的饱满花穗,和我们老家杨树的“毛大嫂”一样,淡绿色,发着清香,是上好的食材。回家过了水,裹上面蒸熟或油炸都可,我是加了蒜,佐了生抽淡炒的,味道天然,独特。

我印象很深的是那些婆婆丁,那天我们主要是挖婆婆丁去了。我是连根拔起的,妻子见了后制止了我,说从中间掐断就可以了,这样很快婆婆丁就又新生,我这样连根拔起的做法不仅于婆婆丁的再生无益,也破坏了土壤墒情和水土保持,对于生态也是不可取的,没有想到挖棵婆婆丁还这么有讲究。真是“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婆婆丁是蒲公英的别名,“头状花絮,种子上有白色冠毛结成的绒球,花开后随风飘到新的地方就能孕育新生命。”

婆婆丁生命真得是非常顽强,回到家,我们择干净了,摊在盖垫上放到窗台的阳光下晒着,那些绒球依然倨傲地英挺着,圆圆地,样子既可爱,又让人内心悠然而生敬畏。据说蒲公英植物体内含有蒲公英醇、蒲公英素、胆碱、有机酸、菊糖等多种健康营养成分。“性甘味,微苦,寒。归肝、胃经。”可生吃、炒食、做汤,是药食兼用的植物。鲜的叶子可以蘸食甜面酱。晒干后,妻子一直泡水喝着,味道特别浓。

这样说来,有一个多月的时间过去了,天边雷声隆隆,一些花草依依不舍地和春天告着别,夏天来了,坞西春山坡想必又是另一番光景了。那天约了一下树军,改天到春山坡去约会她夏天的风光。坞西村把春山坡撂荒遗忘了,春山坡没有忘记了自己,四季没有忘记了春山坡,我们当然也没有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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