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一座城

◎崔金鹏

有谁相信，一眼会爱上一座城市。

我收到江苏作家新勇兄的文学相邀，是在一个美好的周日清晨，他短信只发来简单的六个字：我在启东等你。

从山东乘坐高铁出发到上海再转坐汽车，六个多小时一路的辗转颠簸，终于到达了千里之外的这座江尾海头的小城。——双脚刚一踏上启东这片土地，我便被一袭夹杂阳光味道的风扑了个满怀。于是便向身边的士车司机小声讨教，“师傅，您这清新的空气是吹的江风，还是海风？”那位上了些年纪的师傅并没有直接回答我，而是在他的微笑中投来一丝得意，醉氧了。

在中国辽阔的版图上，山东与江苏竟有着诸多相似的地容地貌和人文历史。一个是黄河冲积平原，有着黄河九曲回肠激荡入渤海的传奇，一个是长江冲积陆岛，有着长江奔腾不息三水恢宏交汇东黄海的神奇；中华民族自古有着依水而居的基因和传统，两条河便诞生了既相近又不同的文明和文化，千百年来，我们的祖先共同沿着历史的长河繁衍生息一路走到现在，是汤汤之水滋润孕养了这个民族的灵魂和肢体，并非巧合在共同的源头和不同的支脉间矗立其一座相同的“大禹”神像，德州有禹筑丘治水成就的一座“禹城”，南通有禹理水患于圆陀角而形成的小城“启东”……我便如是吟着李之仪“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的名篇，以千里行读结缘去的。

“我在启东等你。”新勇兄说到做到，我说到就到。

此番行读启东的第一站是称作中国第三大岛的“崇明岛”。当一行车辆通过轮渡过江，登上岛后我才知道。原来认知中的上海所辖的崇明岛并非完全如此。据接待的人员介绍，崇明岛现行政区域是一分为三的，岛的南端大部分属上海市崇明区，岛的北端有两个小镇启隆镇和海永镇则分属于江苏省启东市和海门市，我们的目的地就是启东市启隆镇。

汽车慢行在启隆小镇的公路上，不知是司机师傅有意放慢时速便于我们这些客人欣赏景色，还是公路有限速的要求。谈话中得知答案竟是后者，于是公路两旁的田野风景伴着微风一起在眼前悠悠地翻动着，本以为小岛很小，而一条公路竟开了一个小时的光景。车子正好行驶在狭长的中线上，两旁田园风情，因过了秋收季节，并没有太多的庄稼作物做为装点和修饰窗外，有的只是天空大团大团的云朵，与马路两旁的树木做着默契的呼应，时而有高高耸起的脚手架映入眼睑，大片的农田随着目光延伸开去，一幅安祥美好的样子。岛上的建筑也是安静的，像极了那些树和云朵。马路竟是安静的，没有太多的人流和车辆穿行，甚至没有过多的现代社会元素的冲击性渲染和城市激进发展的吵杂喧嚣，就像一个躲在上海这位“大叔”身后的邻家妹子，恬静而青涩，让人生出无限亲近和舒适感。

这种感觉在接下来的行读中，我越来越强烈的感受到了。这种亲切和舒适是一种久违了的幸福，我想多是来自于她的“慢”。无论是“长岛生态城”里簇拥而灿烂的花草，悠闲观栏的汗血宝马；还是“崇明岛大爱城”里古朴的书城街，潺潺的溪水桥，原生态的自然土地和田园的风光；还有“恒大海上威尼斯”的碧海蓝天，连绵的轻细浪和金沙滩，吸引无数的外国友人和快节奏生活的上海人，“放逐心灵”来此选择周末度假或购房置业生活，可以让自己和家人朋友一起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浮生偷得半日闲，悠然生活似神仙……

我很享受驱车长游的时光。

这岛是“长岛”，地是“飞地”。形如纺锤或槟榔状的启隆镇，在地图上启东市区隔着长江入海口北支与崇明岛遥遥相望。“长”势依水自然而然，自然就是顺势而为。车外偶尔的有一个村庄出现，也是小心地站立在那里，羞羞答答的样子，身材苗条姣好，只是服饰有些统一单调，村心一条东西向的长街，两旁是沿街南北拼图式伸展的房屋，或一层或两层，高矮恰当好处，想象一下，一个小村子极像北方人爱吃的一串“冰糖葫芦”。一处如此，两三处亦是如此，便推断出小镇村子的风格尽是如此吧。因为江天生态园漫长的甬道和极目处的荷兰风车这般；还有岛上观看过的几处现代“城邦”也是长长的“沙盘”，若美丽名字称“桃花十里滩”。做为一名初来乍到的行读者，画面也并不显得唐突和拥挤，甚至倒有些恰如其分地自然。长途最容易生发出新的故事，比如新勇兄专访过的本地众多的长寿星，那110岁还能健步和吃一小碗肥肉的老人，我记忆尤甚。不得不让我由对长势地貌的新奇改变为对岁月久长的自然敬畏了。

几天的匆匆时光，已有疯长成长长的感动。

阳光暖暖的照在身上，风从江上来，还是从海上来都不重要。只要感受一下，脚下的这片土地是江水入海，携大量泥沙在此冲淤而成，日积月累成汀成岛并连成的陆地，已经惊奇不已了。而此时的空气干净的竟找不到一丝丝的“含沙量”，街道干净如洗，天空干净如洗，就连酒店楼前花园里的座椅，也一尘不染，干净的让人怀疑。如行读一本新鲜的书，竟油然而生出干净的感觉，不，用静美这个词会更准确一些。在启东，我找寻到许多与齐鲁共同的人文元素之外的东西，对她的慢或长、她的净和静，她的美与新……一度让我流连忘返，我甚至悄悄给妻子发短信谈到了买套观景房以备养老的话题。不知有没有人会相信，启吾东疆的这一座小城，便是我第一次走进就爱上的地方。

归途或者启程，我一路都是在回味长风吹拂细沙的轻漫，海浪舔舐脚趾的温柔；想象米歌酒庄那小米细碎的舞步和琥珀般的欢歌；流连“1978坊”间自酿黑啤的醇香、书艺和思乡人清歌的感伤；痴迷于版画院黑白线条的精灵酣畅和版墨间的厚重情殇；钟情休闲农业的发展利好和桃源世外的难得惬意；荷塘诗韵映照夕阳酒醉的羞颜及崇启大桥斑斓的夜色流光；当然，行读一座小城重要的还是她文字绝美以及岁月烟尘里的故事绝响……

不管风从江上来，还是从海上来——

我就在启东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