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老换小
作者 流浪的松鼠
母亲年轻的时候从来不害病,也从来不吃药。母亲说指望我到医生那里花点钱医生早都饿死了。
我们弟兄仨记不准母亲是什么时候第一次吃了药,母亲也记不准,反正是在母亲老年以后。自打第一次吃了药之后,母亲吃药的次数多了起来。
对于母亲的病,大哥操心最多。大哥是襄阳某医院的主治医生。母亲的病从来都是大哥亲自诊治。
大哥出了力,并没有落下母亲的好。母亲说大哥的药一点都不管用,还质疑大哥是怎么当的医生。
母亲的病杂乱无章没个头绪。一会儿她说自己的腰腿胳膊痛;一会儿她说自己的腹胀浑身没劲;再过一会儿她又说自己的失眠多梦了。
特别是母亲过了八十大寿以后,母亲的这些症状发生得更加频繁了,似乎母亲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好的地方了。好在母亲自己能够穿衣做饭,行动也还算灵活。
看着母亲整日难受的样子,连我和二哥也有些质疑大哥的医术了。一番讨论之后,我和二哥决定把母亲拉到武汉的大医院里做个全面的体检。
大哥没有反对,只淡淡地说道:“也好,了却大家的一个心病。”
母亲的各项检查结果都正常,我们兄弟仨彻底地放了心,劝母亲只管开心快活就是。
母亲当时不停地说着“好的,好的。”可一回到家中,母亲还是整日地唠叨着自己的百般不适。我们兄弟三个相视无语了。
村里来了一群陌生的年轻人,支起喇叭免费给村民们做健康讲座。还许诺,凡是到会的人都有礼物赠送。
母亲和几个老太太乐颠颠地去听会。我劝母亲道:“现在的骗子太多,当心被骗。”
母亲不屑一顾地说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回来的时候,母亲的手里多了一把面条。母亲举着面条数落我道:“你说人家是骗子,你看看人家骗我什么了?”
母亲说尽了那群年轻人的好话,直言他们讲得太好了,太对她的病症了。
连着去了三四天,终于没有听到母亲说哪里不舒服了。也许会场里人多,热闹,母亲的注意力转移了。我是这样想的。
第五天,母亲抱回来了一大堆的保健品。一进家门,母亲便兴匆匆地说道:“多亏了那群年轻人,要不了多久我的病就要好了。”
我说母亲道:“这是保健品,治不了病的。你被骗了。”
母亲不悦了,板起脸说道:“治得好治不好不是你说了算。”
最初的几天,母亲逢人便说那“药”的诸多好处。又过了几天,听不到母亲说那“药”的好处了。母亲把它们塞到床底下,直到它们落满了灰尘,也不再看它们一眼了。
第一次买了保健品之后,母亲竟然热衷于各种各样的健康讲座了。只要母亲听说哪里在搞健康讲座,不论路途多远,不论天气如何,母亲准会驾着她的电三轮去听会。
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母亲在各种健康讲座上买的保健品把床底下塞得满满当当了。
算算母亲买过的保健品,最少也有三五千块了。我们兄弟三个都不是大款,哪有能力任凭母亲这样的挥霍?我给在外地工作的大哥二哥打了个电话,让他们回来商量对策。
我们弟兄仨的意见出奇的一致——断了母亲的一切财务,包括她的每月百十块的养老金。母亲的一切生活用品都有我来采办。
我们弟兄仨成家后曾立过规矩,每人每月给母亲两百块生活费。这些年来谁也没有破坏过。
对于我们断了母亲财务的决定,母亲怨言不断,但也只能无奈地接受了。没了财权的母亲一下子没了精神。一夜之间,母亲似乎消瘦了许多。
母亲整天地窝在家里看电视,这个台换到那个台。我问母亲道:“妈,你怎么不出去玩一会儿?”
母亲说道:“我腰痛,头晕,浑身没劲,怎么出去?”
看着整天闷闷不乐的母亲,我只好再次喊回了我的两个哥哥。大哥说:“还是归还母亲的财权吧。”
二哥也说道:“钱没了咱再挣。骗子骗的又不是咱母亲一个人。只要母亲快活就好。”
父亲走得早,母亲一个人把我们弟兄三个拉扯长大,其间所承受的苦难不言而喻。如今的母亲即将走到生命的尽头,还有什么比母亲快活地活着更重要的事情呢?
我们弟兄仨都拿出了拖欠了母亲几个月的养老钱。母亲拿到钱立时地笑逐颜开了,那样子像极了一个吃着糖果的三岁的小孩。
“真是一个老换小。”看着母亲前后判若两人的变化,我的心里突然冒出了“老换小”这个绰号。当然,这个绰号只能藏在我的心里,不能让母亲知道,否则,有我好受的。
但愿母亲从今往后身体倍棒,吃嘛嘛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