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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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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1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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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馍

大雪纷飞,又下一夜,满地洁白。

“好多年没见这么大的雪了。雪一下,年味便浓了,找回小时候的感觉!”一大早,丈夫打开院门,看到半尺厚的积雪,不停和妻子菊花感慨。接着跑进屋,叫起熟睡的儿子,说要堆雪人。

雪人堆一半,丈夫好像想起什么,一拍额头,撂下铁锨,一声“坏了”没说完,早已冲出院落。雪地里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

菊花也不理他。“快四十岁的人啦,还不稳重。”

不大一会儿,丈夫慌慌张张跑回来。“快,快!把家里所有的月亮馍装进背篓,急用!”丈夫命令菊花,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菊花没搭理,白他一眼:“又弄啥幺蛾子?”“快,真急用。”见菊花不动,丈夫走近,耳语一番。菊花笑了,快步走进厨房,把冒着热气的月亮馍,一份份装进背篓。

忙完,菊花拎着两个大茶瓶,带上儿子,踩着丈夫的脚印,一起走向村北。路过村北山岗,远远地,菊花看到两座大坟覆盖一层白雪。她默默看了丈夫一眼,发觉他的目光也望向山岗,步伐坚定。

村北的高速公路上,车辆早已排起长龙,赶着回家过年的人们因暴雪被堵。他们三三两两下了车,露出焦急的神情。

夫妻俩还没爬上高速,老远,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她?”他们不约而同叫出声。真是冤家路窄!

他们口中的“她”,是村里的寡妇翠花。翠花和菊花是妯娌,翠花管菊花叫嫂子。

翠花做的月亮馍也好吃。村里除了菊花,就数翠花。“月亮馍,黄黄巴。村里头,两朵花。一个俊一个佳,馋得老汉流哈拉。”人们编出顺口溜地夸。菊花和翠花虽是妯娌,可见了面,头碰的咣当都不搭腔。一个扭过头一声哼,一个瞥白眼一声切。一村不容二花。他们有过节。

过节源于月亮馍。

菊花不仅人长得好看,做的月亮馍更好看。她一双胖乎乎的小手,做的馍,如天上的月亮,有弦月形的,有半圆形的,也有满月形的。外焦里嫩,碰唇掉渣。里面的肉馅,入口即化,齿颊留香。村民对菊花做的月亮馍上瘾,两天不吃,就感觉口中无味。翠花刚嫁过来,就登上菊花家的门,拜师学做月亮馍。菊花人实诚,认为妯娌亲,就把月亮馍的手艺毫不保留地教给翠花。学成后,翠花没打招呼,在村里开了家“月亮馍饭庄”。菊花气得牙根痒痒,在背后骂了翠花好几天。后来,菊花又听说老公每次上街都带上翠花,引得风言风语。有一天,居然碰到,醋意大发,一个小小的导火索就把两个漂亮女人点燃。她们大吵一架,心中隔阂起。

见村庄有人出来,带着茶瓶和背篓,被堵高速的人们仿佛见到救星,纷纷聚拢来。

“月亮馍好呀!多少钱一份?”人们似乎做好买天价馍的准备。“不要钱,送给你们。”仿佛商量好一般,“两朵花”异口同声。被堵的人们惊愕了,菊花老公在一旁抿嘴笑。

“真的,来。饿坏了吧?先倒杯水,再拿份月亮馍!”两个漂亮女人脸上笑开花,争相把自己的月亮馍递过去。“真不卖?”“真不卖,都是免费的。想当年,你们四面八来驰援我们的时候,谁见你们收过钱?”“两朵花”一边送上月亮馍,一边笑开花地答。

“两朵花”拿出看家本领,比着做月亮馍。不知什么时候,“两朵花”开始一块做起月亮馍,还一起上高速去送,一路有说有笑。真是妯娌亲,打断骨头连着筋!其他村民纷纷效仿,在家煮好面条、饺子,也爬上高速免费送。就连村里的五保户“老豁牙”都煮了一篮子鸡蛋和两大瓶开水,从村道上用绳索吊上高速。在高架下喊:“你们把鸡蛋拿下去,把要装水的壶放下来,钱千万不要给。”甚至还有村民自掏腰包,买来方便面,半夜打着手电筒送上高速。被堵高速的一波又一波人被感动地稀里哗啦。大家吃完面,都主动把垃圾带上车。雪道上,遍地洁白。

第四天晚上,道路疏通了。看着来来往往的车流,菊花夫妻俩和翠花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抬头望向天。月亮正圆,圆得像背篓里的馍。月光映照雪地,更加皎洁。

不远处的山岗,伫立两座坟。一座是她们的公爹,一座是翠花老公。想当年,公爹为打通县城到村里的道路,带领村民们奋战在海拔1800多米的深山野林。由于长期浸泡在雪中,引发多组织坏死。菊花老公和翠花老公接过父亲的重任,炸山开石,才有了现在的高速公路。不料,翠花老公却出了意外。

他们冲着坟头拜了拜。身后雪地,留下一串串脚印。

注:首发于《金山》2024年第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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