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鱼传说

崔岩

是谁造就这望不见边缘的堤坝？

坝下之水浩荡而来，却被死死拦截。

从未有鱼从枯水时活到现在，所以谁都不知水底的样子。

坝顶云雾缭绕，只有待大水漫过之日，鱼类或可望见。

一群鱼为探寻深不可测的水底，与另一群相遇

一群鱼为跳上无法逾越的堤坝，与另一群联姻

同一个族群，往往生活在同一个水层。

水极深处，鱼踪罕至。却有独处经年不知所在的大鱼——

只有它能在夜里看见从水底散发的些许光亮

那是死亡鱼类的骨骼，被溶解于水的白磷；

也可能是水底植物——

不见天日的、如同荆棘般矮小的……

它们的哭声，磷火般飘忽而冰冷。

大鱼在夜里游曳，跨过不同的水层，

因此穿越各个族群，引起惊乱纷纷。

大鱼也曾生活在自己的鱼群

那时年轻，梦想跳上堤坝站在至高处傲视水面，

看波涛掠过，状若风中惊云；

或潜入水底勘探祖先遗骨，采掘更多的光明。

不过，直到从幼稚小鱼长成水中巨物，

它有了巡游八方之力，却从未游到过堤坝侧面的尽头，

也从未看见过水底鱼骨的丛林，

甚至，并不比前辈们下潜得更深。

大鱼时常浮上水面，勘探与坝顶的距离，

却发现：堤坝并未因水面上升和年龄的增长而变矮

它甚至怀疑：堤坝是有生命的息壤，

会随着水面升高而升高，永远不可逾越。

直到死前意识尚存的陨落中，大鱼仍未及底

此时它默默断言：“此间如同深渊。我们只不过是存活于

半崖的细小沟壑之间，即便是世代接续直至鱼类灭绝

恐怕连这沟壑的边缘都无法触及，更谈何逾越”。

而一代代年轻鱼类则坚信：努力，可成就未来

只需长久等待，哪怕等到

自己成为孤独的大鱼。也许那时，

一切都会有，更多的可能。

2019.12.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