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树这件事（外二首）

种下一棵树，是准备养育

一枝久远的愿望。我们不知道

它能不能结果，也不知道它

什么时候才有结果。

就是埋下一枝伏笔

无需照看，随它，跟着剧情发展。

多年后路过，如果这里没树

我们就会忘记曾经种树这件事。

要是看见它长得枝叶繁茂

就会想：咦，是我种下了它。

如果正巧——它恰好挂着青色果子

我们就把惊喜喊出来：天哪！这是我种的树……

如果没有路过，那也不要紧

只要一想起，种下的每一棵就都长得好

一想起，就开满漂亮的花

就结满，香甜的果子。

2020.3.12

崔岩丨春日

阳光如酒。午时过后，万物微醺。

鸟鸣娇气，亮出音色

在这场盛宴婉转交际。

野地青红。有用的与无用的

都按捺不住

不管不顾地露头。

新鲜芦苇锋芒尚浅。条条嫩茎

怀揣渡江的想法，从前世倒伏的躯体底下

蹭蹭冒出。

外观上，我所在的青灰楼宇

也一改平日肃穆。半酣着面容

不知哪来的勇气，有迈出一步的念头。

2020.3.14

崔岩丨她说喜欢树

这些年，她穿越过溪涧奔流的峡谷

抬望过高不可即的悬崖，和崖顶之上

自由的雄鹰。也曾登上险峰

隔着云霭，向另一座山峰放声高呼。

她见过太多树：半崖的枯瘦

根如鹰爪，将岩缝死死抠住；

古涧侧旁的长相难看、身材扭曲

却终究奋力向上生长，只是被流水的歌声

衬托得更加孤独。山里的树：

藤蔓攀缘、青苔覆盖了粗壮树干

横生的虬枝受积雪覆压，折断后

一头垂地，就像伤重以单膝跪地却

绝不肯倒下的壮烈之士。此外还有：

洪水后伏地的巨樟、数十人合围的葱郁古木。

她说起见过的树，从不轻言死亡

即使断成两截——茬口也会生出新枝

横陈于地的那半棵也会为扎入泥土

生长出怯怯的根部。

她说：相较于草本和灌木她更喜欢树

——每一棵，就那么随意一站

总能站得舒展，站得恰到好处。

2020.3.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