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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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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
202008/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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惘然记(组诗7首)

崔岩丨交谈

他梗着脖子不发一言

预想中的推心置腹变成我单方面的唠叨

甚至歇斯底里。

几年前,“他”指的是我儿子。

这一幕发生在他

初中的时候。

现在,“他”是我。

这一幕出现在中年的深夜

此时万物宽容,我尝试与自己谈谈。

 

崔岩丨惘然记

铜青与铁红

总归会沁出紧实的身体

——作为良药,时间的副作用

让一切都生出老年斑。

我们以为早就被这副药剂

消弭的东西固执隐身于身体内部

当你觉得衰老仍离得很远

它们从业已松弛的组织里缓缓渗出

让你记起,你以为早就忘却的影像

——那些葱白与葱绿

那些细叶、那些尚未在风雨中空摇的枝

谷物们齐刷刷举起的青涩的针

而此刻你望着深邃镜中浮于表面的自己

你望着刻在自己表面的,流水细密的痕迹

被时间的灰烬染为霜白的须发

恼恨这些不洁的白无法用清水洗去……

你知道:对于下一秒而言

记载此刻的字迹已经被火焰蚕食

迅速成为追忆。即使在个体的简史中

也不值得留存只言片语。

崔岩丨树的本事

有的树,最大的本事就是

懂得在合适的时候,抖掉不合适的叶子。

那么多叶子,每一片

它都了然在胸。抖掉一片,就忘掉一点。

鸟儿在枝头歇息的时候它抖一抖

有风掠过的时候也抖一抖。

到了秋天,即使没有风

它自己也会在夜晚,使劲抖一抖。

直到把浑身的叶子全都抖落

它才安心过冬。

2020.6.3

崔岩丨果园

一个猝然的结局——

苹果从枝头重重砸落在地面。

无法预知,来不及伸出手去阻拦

不能终止这巨大的进程。只能默认。

我们为一只漂亮苹果的坠毁感到难过

甚至关闭嗅觉,不愿捕捉那只

碎裂苹果的最后的香气

并庆幸于其它苹果仍攀在枝头

保持着红彤彤的、甜香的沉默

庆幸于,我们的难过是那么短暂。

当我们离开果园,果树林的颜色

在回望中转为浓密。

曾悬挂过那只苹果的枝条

仿佛从背后悬挂住我们

在黄昏的风里,纤瘦和暗淡。

2020.6.12

 

崔岩丨暴雨

古人说“夏雨如赦书”

——幽闭的巨大盒子被雨水有限解构

五花大绑的人断开绳索

空怀自由之心,不知向何处脱逃……


而暴雨,则是在赦书之后

连续十份罪诏。言辞激烈、喋喋不休

无从辨析的叱责声里,间杂有

拍案而起之音,震怒

扫落桌案上层叠的卷帙。


万物不知所措,不知上天怒从何来。

行者惶惶,居者惴惴

这漫天彻地的水啊……

居上位滔滔不绝,居下位滔滔不绝。

崔岩丨胸中的足音

步伐依旧清晰。

不过,是愈发迟钝的那种清晰。

相较以往:更多的犹疑

被融解于步与步间隔的秒针里。

这种行走显得拖沓和粘滞

譬如去某地的某人,雄心勃勃出发

沿途尽览好景,可刚走到一半

刚踏上稍许险恶之地,便开始畏惧。

曾经均匀的步履,不知道是因为

疲乏,还是胆怯,时常骤然停顿一会儿

再重新行进。仿佛一个醉汉

在回家的路上,急切拖动不听使唤的双腿

造成的趔趄。而我

在深夜的书桌,默默听着

深怕他,在某次踉跄后,就此倒地。

2020.8.11

崔岩丨碎瓷

烧制瓷器的过程

提炼并窝藏,泥土的锐利部分

釉色之下的圆润之中,包含着多个三角

失手,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幽闭许久的瘦子们奔泻而出

随后静止。原来,释放也是另一种坐牢

因为磕碰,个别越狱者不知所踪

只留下无从填补的伤口

并常在清洗时,制造新的流血事件

2020.8.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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