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眠辞（组诗）

悬崖

生来便遭受俯视的事物
具有危险的美感：
溪涧清澈于雾气背后
杂树深藏鸟鸣
结阵的花朵从空气和光照里
掠夺世间颜色
——这些低处之物倾尽所有
诱惑崖顶的人
以各种方式、各种姿势落下。
每一处断崖底部
也总有不开花不起眼的野草
世代接力，自阴湿之处
沿石缝攀爬


冬眠辞

冬天有一张悲伤的脸
她善于，将长长的白发披散下来
并以冷色粉底，掩饰沟壑面颊
菜色嘴唇。她没什么值得倾诉的
也不需要读者
在南方
她以苍白的词汇喃喃自语
祷告的声音不会进入酣睡者的长梦
睡去的人会被雷声惊醒
看见梦中油菜花田里小小的
蹁跹的蝴蝶
也分不清这是今生
还是前世


煮面辞

应有旺火。火焰须是橙色
水沸时方可。将一行行生硬词汇
从我的纸里抽出来，下锅。煮吧

——煮软时间，抻长冬夜。
打开窗户，请进黑的轻飘的凉薄
连同我寡淡句式，都下锅

——煮吧。莫管它滋味如何
只管煮啊，煮出个霜花遍野
煮出个冬深雪落


酒溃贴

醉如潮汐
浪头一次漫过上一次
岩岸遭受席卷
自省或旁观
均有断裂甚至粉碎快感

醉意退却迟缓
日头沉入酱红云层
水渗入沙，滩涂
残留海的腥臭
泡沫蠕动，状似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