钝器（外三首）

崔岩丨钝器

夜里刚刚睡去，旋即醒来
楼上住家在木制地板上拖动椅子
那种响声，是两个愚笨物体间
相互的抵触、相互的支撑

这些年我在时间里顺流而行
作为尖锐并迟钝的物体
身上涂抹一种称作世故的油脂
绝大多数刮蹭，被衰减至有痛而无痕

凌晨，楼上的钝器仍在钝器上行走
仿佛是我拖动自己，并竭力从体内抽离
那种难以割舍却不得不去
沉闷的摩擦声

2019.01.30 凌晨

崔岩丨窗户

就是现在：几块玻璃
将我，与悬崖隔开
你们所处的人间，在下面。

我可以欣赏、怜悯、欣慰地
望向你们、揣度你们。而你们
不知我的所在。

我与你们，处于平行空间
玻璃这边，我就是
全世界。

2019.01.26 凌晨

崔岩丨隔夜茶

昨夜来不及倾倒的茶汤
已是第五泡、失去色泽的茶汤
这一晚，在我睡去时
她倾听酒味的轻鼾
寻来窗外微明的月色
并将一些月色分离，洒在我脸上
这一晚她望着我，那不起波澜的心里
是否曾有些许悸动？
究竟是什么让她，在我醒来的清晨
用最好的样子与我对视，清冷而娴静
如同一杯金色的琼浆

2019.01.27

崔岩丨赠我

可不可以赐我，一小朵棕褐色的绝望？
托着光秃秃的花心，在枝头等待一阵风，以便随时，落入悬崖下欢快的溪涧。

可不可以送我，一川奔涌的激荡？
被两边峡谷挤压，咆哮着、丧失着、喘息着冲向前方。

或者可不可以赋予我，从坚冰里面最先融化的水滴？
让我可以看见她冷得纯净，在晚冬日头下笑着变暖并化为我面前的水汽，好让我吸入炽热的胸腔。

可不可以，告知你的地址，让我为你寄去一枝惆怅？
冬天就要过去，这几日我常去溪边树林，探看江南的春天，有无含苞、有无开放。

2019.01.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