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艳梅
牢记家乡一位长者的忠告,最好的运动方式是散步。晚饭后坚持散步,循序渐进开始只走四条街,后来逐步升级。六条街、八条街,现在能走十条街。
我散步的路线选择在偏街背巷,车少人不多街路上没有垃圾纸屑,清洁程度跟我家小院不相上下。偶尔遇到熟人打声招呼,问候我的身体,再指给我健身的最佳去处或者某种能够延年益寿的饮食。那种热情与亲切饱含着真诚的关怀,千金难买。
大黑狗脱缰般冲上街道,穿着短裤的男人紧随其后。大黑狗脖子粗身体胖,肚皮表面浓密的长毛扫在地面上。顾不得向主人询问这狗的品种是否属于凶猛的藏獒,赶紧侧着身子往街边躲。不敢想象,挨大黑狗咬一口该什么样。待到近前,却见狗与主人之间有一条绳索连接,为有惊无险长舒一口气。
街边闲聊的女人,脚前几只卷着尾巴的小狗在嬉戏。见我走近,其中的一只忙不迭地奔我过来。我脚步不停,朝它点头示意。大概小狗异想天开,以为从我这里能得到美味的吃食,仰着小脸给我撒欢儿。追了大半条街,才被主人高声唤回去。
街边的空地绝大部分被勤劳的居民开垦成菜园。街边的菜园没有栅栏,拉几根细绳算作遮蔽。细雨过后,黄瓜豆角伸着长长的蔓子,拼命地朝柳条架顶端攀爬。粗壮的土豆秧,生长点上孕育出一个个乳白色的小团团,这些也许明天早晨就会绽放的花骨朵,笑咪咪地看着我。水灵灵的茄子秧,紫色低调的茎叶间缀着淡雅的紫花;快快活活张扬着枝丫的西红柿秧,茂密的叶片下面露出刚刚坐胎的球形果实。
街边的菜园是平民百姓自发对街道的美化,既赏心悦目又能得到实实在在的收获。
居民对街道的美化还有众多的花卉。地上的草刚冒芽儿,街道两边的树木还没抽叶,居民家门前的榆叶梅、丁香、连翘等木本花卉就抢先报春。夏初,居民砖墙外,一簇簇二月兰把线形的长叶子低垂到街边的水泥道牙子上。用不了几天,二月兰蝴蝶一样的浅紫色花朵就飘飞在叶尖上。进入盛夏,花更多了,凤仙花、生彩莲、步登高、夜来香数不胜数。走一段就有五彩缤纷的花朵映入眼帘。带刺的玫瑰与世无争地立在菜地边,一重重绿叶把长不高的灌木堆积成山丘形状的雕塑,大团大团的粉色花朵,似精雕细琢的装饰镶嵌在雕塑表面。
熟人指点的健身场所——路边楼区小广场。一幢幢被高密度人口快挤破了的居民楼,清洁工怎么收拾都看不出干净的楼区。一片人伴着音乐做健身操,周围另有一大片稀稀拉拉散站着的人在看热闹。做健身操的高矮胖瘦男女老中青,人员参差繁杂。前面几个人动作勉强到位,后面的一排排横竖不一跟着瞎比划。五花八门的姿势就跟懵懂的孩子在做游戏,看着滑稽。我历来心气高,这种档次的健身操哪能留住我,胡乱扫几眼转身走开。
刚出门一上路身正影直,胳膊恰到好处地垂下,自我感觉形象满说得过去。渐渐地开始摆胳膊,似乎这样走着轻快能把腿脚带起来。再往前走落在地上的脚拖着沉重的鞋,身后“扑塔塔,扑塔塔”的脚步声自己听着都心烦。
站在街边很俊俏的绿树,在夕阳面前恭恭敬敬的向日葵,一垄垄叶子顺溜的大葱,哪怕万寿菊金黄的花朵触到荡悠着的手背上,都没心思看。心里想着明天出来拿上完工不久正面带花的圆形坐垫,走累了就地休息。可是,到了明天一定还空着手往外走。
县城的居民,被六米宽的水泥板路圈划在一个个边长近似的方格里面。我每天晚饭后散步的路线,是由几个方格组成的正方形、长方形,或者两个对角相连的居民区。
为了走出新意不重蹈覆辙,每次都规划行走路线。有时实在翻不出新花样,就一条街道走下去再原路返回,脚下是完全重合的两条直线。心里并不觉得是在走旧路,因为即使偶然有脚印恰好重叠,那也是截然相反的两个方向。
人的行为毕竟有限,无论如何规划,也没能走出县城东南部这个有限的范围,更没有突破四方格局的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