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艳梅
四面水泥墙围成的院子很小,坐着正面带花的圆形坐垫在院子里看书。刚买电脑那年,儿子帮我注册电子信箱,需要填写喜欢的作家。我不加思索:夏洛蒂•勃朗特。
天气刚刚转暖,春光照耀下的小院比阴冷的室内暖和。我披着棉袄,手里的《简•爱》一握就是几个小时。吃过午饭不休息,继续看。简•爱与罗切斯特的感情,才叫真爱。
订阅《北京文学》,优先给文学爱好者回复稿子。为了让压在抽屉里的文稿面世,我从每个月三百元的打工收入中匀出八十四元订阅《北京文学》。我的作品没能如愿登上《北京文学》,连特设的增刊也没上去。意外地得到回赠的一大摞书,《北京文学》55年典藏。
我跟投递员的母亲熟,早晨遇见,她抢先告诉:“邮来那么些书,我儿子送去,你家门锁着。”再次遇见,她又说:“我儿子去好几次,你家总没人。”那几年正值我当看孩子保姆,日日早出晚归,早晨仅有的一点时间用来写书。当时想得很天真,书写好出版,作为最好的礼物,送给关心我、帮助我的人每人一本。耗时三年写成的书稿,至今沉睡在电脑里。
现在有时间了,一大摞书翻出来慢慢品味。累了,把书反扣压在圆垫正面的那朵花上,侍弄生长在陶瓷盆里的二十几株花卉。松土、浇水、施肥,凝视着含苞待放的花蕾,目睹花瓣静静地张开。四面灰突突的水泥墙彰显不出花朵的美丽,如果把这些花朵放在树林边、草地上,或者街边翠绿的小菜园里,它们定会大放光彩。世界上的事很难尽善尽美。
读邓友梅的小说《那五》,那五当记者的经历,让我联想起发不出去的稿子。时代变迁社会不同,两者不能类比。也有读不懂的小说,如王小波的《万寿寺》。读《顾城最后的日子》,慨叹顾城的朦胧诗与他了结人生的方式实在难以对等。读曾经发表在北京文学上的诸多优秀作家的作品。闲置几年的一大摞书,成了我求之不得的精神食粮。
再读《红楼梦》,读贾宝玉、林黛玉,很自然地联想起简•爱与罗切斯特。经典的爱情都纯洁,就像森林中涌出的泉水,流淌在纯天然的青枝绿叶间,远离喧嚣没有尘埃。那种清澈和甘甜不是平常人所能企及的。
放下书,大脑的工作还在继续,反复琢磨书里的情节、故事、语言文字、篇章布局。得出结论:人家写的比我好。
读书累,说不清是累眼睛、累身体还是累精神。把书锁进书柜,下决心再不动它。没过几天,又拿出来看。我犯了老毛病,见书没命。
说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文学勾住了我的魂魄。没有家庭熏陶,没有环境气氛,没接触过编辑作家。想不明白到底是因为什么。文学不曾带给我财富和快乐,相反,却像炉灶上一锅不温不火的豆油,整日煎熬着我。为满怀希望发出去,却石沉大海的作品;为海市蜃楼一样,今生今世都无法领略的文学殿堂。
无数次下决心,与文学断交彻底决裂,可哪次都做不了自己的主。劳作累了,把文学当成一块绿茸茸的草地,坐在旁边休息;心里烦了,把文学当做倾诉工具,倾吐心中的苦闷和忧愁。难道这样永远得不到结果的煎熬,还将相伴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