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更比一年强 (2)
房前靠西侧,一大溜过日子必不可少的小型建筑物。从房根儿往外依次是装粮食的仓房、鸡架鹅架、猪圈狗窝。鸡架和鹅架连在一起分开两个门,上面谷草拧的圆形草窝一字排开,专门用来母鸡下蛋。
就数仓房有点模样,东墙开一扇简易木门,门扇是用旧木头钉的,门板由一根根编织在一起的柳条代替。仓房朝阳面镶了扇小窗户,窗户没装玻璃,钉着塑料布。
两间小草房实在是不宽敞,秋红自结婚那天起,就下决心要自己盖房子。可是工分扣去口粮款,剩不下多少钱。秋红住的老少屋空间有限,结婚时打的一对木箱,一上一下摞在地上,下边那个木箱子里,秋红积攒的拾元一张的纸币还不到三十张。盖个像现在这样的两间小草房,不买梁柁不砍房架子,只置办椽子、檩子、门窗料,再脱坯直到把房子盖上,这点钱远远不够。
来的一大帮客人住几天就走了,剩下鹏鹏一个人再怎么闹也闹不起来,现在家里安静多了。正月十五、二月二跟在春节后头,慢悠悠不着忙不着慌地走,没多久都过去了。天暖和雪化了,被冬天厚厚的大雪盖住的干草露出地面。吃过早饭,公公把拴在草棚子里的老牛松到屯子外边,让老牛自己去找草吃。
年也过去了节也过去了,公公跟大军还有大军的弟弟二海开始修理农具,别人家也都开始拿活儿准备春耕。
二海比大军小两岁,到了该结婚成家的年龄。春节前后,有好几个人来到家里给二海保媒。二海的个头儿跟大军不相上下,长得也挺帅。自身条件优越,心气就高,媒人提的姑娘二海一个都没相中。
二海的婚事没成,秋红暗暗松了一口气。这么小的房子,二海结婚媳妇可得往哪娶呀?虽然这个难题现在还没降临到头上,但是早晚躲不过去。秋红结婚时下的决心更加坚定,房子非盖不可。
二
以前生产队的时候,有限的口粮到了秋季,所剩不多。成熟的谷子、苞米还都在地里长着一时半会儿转换不成粮食,真正意义上的青黄不接。没有人给农民规定上、下班时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跟在太阳后边走。天不亮就出工,晚上收工常常伸手不见五指。一年当中最关键的时刻,割地、打场活计重,肚子必须填饱。叫天天不语叫地地不应,没有别的办法,园田地里的土豆不得不出来担当重任。土豆含淀粉多既能当菜又能当饭,早饭和午饭不能马虎主角必须是粮食,晚饭苞米馇子水饭烀一锅土豆。
如今,土地分到自己手里,种啥庄稼自己说了算,首先得把吃粮种足,自己种地可不能再烀土豆子吃了。谷子、小麦、苞米每样都得种点,能出钱的黄豆就剩不下几亩地了。
土地承包到农户手里的第一年,收成一般。到公社粮库卖粮回来,大军把卖粮食的收据和卖粮款交给秋红。鹏鹏扔在家里由婆婆照看,秋红和大军两个人几个月消耗在地里的人工不算在内,去掉种子、化肥的费用,净剩才一百多元。加上原有的积蓄,总共也不到五百元。这些钱充其量也就够盖半拉房子。除了一家三口分到的十几亩土地,再没有进钱的来路,盖房子的钱啥时候能攒够?
二海已经选中了一个长相出众的闺女,卖完粮钱下来马上就相门户订婚。
鹏鹏睡着了,老少屋的门关严实,秋红嘴抵在大军耳根儿底下,把声音压得很低:“二海结婚咱们往哪住?”
大军嘴张了张,一双大眼睛朝秋红慢慢地眨。
二海没白挑,媳妇不仅长得俊,而且嘴茬子也厉害,刚订婚就管公公、婆婆叫爸、叫妈,把公公、婆婆给哄得都找不着北了。
土地承包到农户手里的第二年春天,种子种到地里没几天就下了一场透雨。全屯子人个个张着嘴乐,几天都合不上。都说有了这场雨,秋后的收成也就攥在手心里了。公公、婆婆更乐,赶上个好年头儿,到秋粮食打下来卖了钱,好给二海娶媳妇。
进入伏天麦穗渐渐变黄,蓝哇哇的天空一览无余,看不到一丝云彩。到了二伏偶尔飘过来几片黑云彩,在头顶上没转悠多大一会儿,就让火辣辣的太阳给晒跑了。各家各户一块块金灿灿的小麦地,夹杂在被晒蔫了的大田中间。
趁着晴朗天气顶着火辣辣的太阳收小麦,天不下雨,可是人们脸上的汗水却“哗哗”地往下流。秋红有条不紊地挥动着镰刀,身后的小麦捆齐整整地立了好长一溜。汗水顺着秋红的脸往下淌,滴在木头镰刀把上,滴在被火辣辣的太阳晒弯了脖儿的麦穗上。
头伏没下雨,二伏没下雨,暑伏二十多天没见着一个雨点儿。小麦丰收了,可是苞米因为干旱不长个,立秋都过了,长在垄台上的苞米秆还没有大军肩膀头儿高。黄豆更惨,由于缺水,豆秧顶尖结出来的豆荚,被太阳晒干脱落到垄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