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艳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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鹏鹏他们几个小孩子，刚才见大人们把饭桌围住，也都吵着饿了要吃饭。这是绝对不行的，大人吃饭小孩子咋能上桌？婆婆把他们哄到房后菜园，柿子秧上摘下几个刚拉红线的西红柿，塞到他们手里。几个孩子也不管是酸还是涩，大口地咬着青柿子。嘴被东西占着，暂时不吵着上桌子吃饭了。
秋红家东西置办得齐备，帮忙的人又多，只用两天一间小房子利利索索完工。搭在新屋子里的土炕，添把柴草点着火，从东房山伸出去土坯垒的烟囱上，一缕浅灰色的烟袅袅地升腾到空中。
小麦收成不错，可是大田欠收，能出钱的黄豆没卖几个钱。去掉各项费用，所剩无几。这是土地承包到农户手里的第二年。
三
开春种地买种子化肥，花光了秋红下边那个木箱子里的积蓄。秋红盖房子的愿望，成了孩子们拿麦秸秆吹在空中的肥皂泡，五彩斑斓看着挺漂亮，可是不一会儿就碎了。
秋红他们三口人跟公公、婆婆没有分家，只是秋后的粮食收回来放两处，卖粮的时候自己卖自己的。在一个锅里做饭，一日三餐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所以日常用品都放在一起不分你我。婆婆人和善，秋红处事厚道从不斤斤计较。自从秋红结婚进门，婆媳两个没拌过嘴。婆婆年纪大睡眠少，早晨能起来，早饭多由婆婆做。午饭和晚饭，秋红不让婆婆伸手，她一个人做。就这样天长日久延续下来，形成习惯。
二海结婚，多了二海媳妇。从心里说，秋红本来没指望二海媳妇分担做饭这份活儿。秋红和婆婆依旧延续原有的习惯，婆婆做早饭，秋红做午饭和晚饭。
二海媳妇一个劲儿地谦虚，说不会做饭，先跟婆婆和大嫂学一阵，等学会了再给咱家人做饭吃。她还说，你们做饭，我给你们抱柴禾烧火。说是这么说了，做起来就不是那样儿。
冬季白天时间短，家家都吃两顿饭。勤劳惯了的婆婆，在热被窝里躺不安生，天刚亮就起来。一看柴禾堆空着，二海媳妇说好了抱柴禾可是她没抱。按婆婆的性格，她绝对不会吵吵嚷嚷地把二海媳妇叫起来。婆婆悄无声息地围了头巾戴上棉手套，自己到外面去抱柴禾。晚上秋红做饭，柴禾堆有柴禾的时候极少。每次都是饭都快做好了，二海媳妇笑嘻嘻地过来，拉开架势要到外面抱柴禾去，秋红哪会让她出去。二海媳妇又抢烧火叉子张罗烧火，秋红握住烧火叉子的手不松开，她也就只好告退了。
结婚没多久，二海媳妇又恶心又呕吐。二海乐得嘴咧到腮帮子上：“我媳妇怀孕了！”这回，二海媳妇一天到晚躲在东头儿新盖的那间房子里，秋红跟婆婆做饭，她再也不拉着架势过来帮忙。吃饭秋红去叫她，磨磨蹭蹭迟迟地不过来。一家人围在饭桌前等她，有时饭菜都等凉了。
夜里躺在炕上睡不着觉，秋红跟大军嘀咕：“二海媳妇表面上看不错呀，咋这样呢？”
大军不向着秋红说：“是人家不行啊，还是你不敞亮？这家里一共能有多少活儿，你自己都干了也累不死你吧！”
男人们种地干地里活儿，家里的女人们活计也逐渐增多。再也不能吃两顿饭，一日三餐抱柴禾做饭。不懂事的鹏鹏，手脚不着闲屋里屋外跟着捣乱。二海媳妇的肚子慢慢鼓起来，即使她过来帮忙，婆婆和秋红也不让她动手。
太阳都老高了，出去种地的公公、大军和二海他们爷三个一根垄大概都快种到头儿了。谷草拧成的鸡窝里，也不知道老母鸡是否在下蛋，一直在里边趴着就是不出来。婆婆从仓房里找出冬天扒火的泥火盆，火盆底铺些碎谷草，自己家的鸡蛋不够，又到邻居家凑了几个，张罗着让老母鸡抱窝。
大鹅下的蛋，一个都舍不得吃，积攒起来留作种蛋准备孵小鹅。往年孵五十个鹅蛋，今年二海娶了媳妇家里多一口人，婆婆说等攒够六十个再孵。长圆形柳条笸箩里六十个大鹅蛋，被一个大鹅毛垫子捂在婆婆炕头上。一铺大炕，被占去一半。地上两块旧木板搭了个板铺，三小子晚上在板铺上睡。
自从地化透了能翻土培垄，房后的菜园一天都没离开过人。先是栽毛葱、大蒜，接下来种豆角、西红柿、茄子、黄瓜……这边刚种完，那边杂草紧跟着就钻出土。锄草、移栽秧苗，秋红跟婆婆想坐在那歇一会儿都舍不得功夫。
二海媳妇崭新的被褥铺在炕上，整天在炕上躺着。可以理解，秋红也是女人，怀孩子的滋味确实不好受。
秋红跟婆婆拎着锄头、镐头从后园子往回走，听见房前院子里二海媳妇尖着嗓子高喊：“小兔崽子，你给我站住！”秋红加快脚步，等她走到东房山，见二海媳妇已经拽着鹏鹏的衣领，把鹏鹏拎在手里。二海媳妇没好气地冲秋红喊：“你瞅瞅吧，偷我饼干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