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宕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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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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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镇凡人趣事

小芳理发

古滦州“平稻倴榛”四大名镇,开平位居首位。据县志载:开平镇西达天津,北通口外,商贾辐辏,财货丰盈,有“填不满的开平城”之说。李鸿章“兴办洋务”时,修铁路,办工厂,古镇土产云集,商贸繁荣。

百年间,风吹雨打,步履蹒跚,古镇旧貌渐换新颜。大街小巷,市井生活像块鲜豆腐冒着热气。

南门外偏东一百米,有家理发店,门面广告牌白底红字——小芳理发。

在当今市镇,三元钱理发一次,您信吗?老顾客持优惠卡,再减一元,两元。您别不信,小芳理发店真是这般。

清晨,店门打开,小芳捅旺无烟煤炉子,烧水,水开了,水壶呜呜响。提溜来暖瓶,拔开瓶塞,灌水。

新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

小芳40多岁,是个胖子,将军肚,圆脸,一副黑边眼镜,胡子拉碴。别觉奇怪,小芳是个男的。咋叫个女性化的名字?那得问他,他可不说,也没人敢问。人来理发,他也最多两句话,共四个字。

理发店店面很小,上世纪80年代装修风格,上下两层,上层住人,下层营业。与别处不同,顾客进门,先不洗发,转椅上坐稳,小芳大白褂一穿,拣一条白毛巾,转圈掖到顾客脖领里,雪白的围巾罩住脖颈一下,露出头来。

“长?短?”小芳必问一句,这是第一句。

顾客提出要求。

嗨!你就听吧,剪刀摩擦梳子的声音在耳畔“嚓嚓”地响,犹如秋风扫落叶,恰似春雨荡尘埃。保证不超出五分钟,完活。

“洗洗!”这是第二句,也是最后一句。

顾客洗了头,坐回原处,电热风吹干头发,理发到此完毕。交钱走人,持优惠卡,两块,没有,三块。白纸黑字墙上贴着,明明白白,不用废话。

您说怪吗?现今的社会有这奇葩的人。

有一次,一个老顾客实在憋不住了,便问:“你就不能多说一个字?”

小芳只冷冷地说:

“咱凭的是手艺吃饭,废那么多话,干啥?”

老顾客无语。

每天,小芳理发店依然顾客盈门。

(二)提溜音箱的老头

开平公园不大,早晚,遛弯散步的人很多。绕着公园走一圈,大约十分钟。现在生活节奏快,工作忙,整天追追赶赶,问谁能长期坚持到公园遛弯?恐怕只有一个老头儿。

老头儿七十多岁,瘦骨嶙峋,但精神矍铄,头发雪白,背着,像个退休干部。这样的老头儿多了去了,没人注意。我们说的这个老头儿,在公园出现时,却很扎眼:一身老红军装扮,灰军装,八角帽上一颗红五角星,肩上挎个水壶,绿的,背上背个斗笠,绑着腿,手里提溜个音箱,播着革命歌曲。

有时唱:

一送里格红军,介支个下了山。秋风里格绵绵,介支个秋风寒……

也有时唱:

夜半三更呦,盼天明。寒冬腊月呦,盼春风……

哈哈……您笑了,这不是神经病吗?

哎呦!你咋知道人家是神经病?这叫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老头儿确实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雄赳赳,气昂昂的歌曲响起的时候,就知道老头儿来公园了。老头儿坚持每天到公园,见多了,大伙儿便不觉奇怪,和他玩笑:

“大爷,您这是国民党?反攻大陆?”

“红军。”老头儿用手指指帽额上的红星。

“呦,您还参加过红军?”

“嗐,没赶上,谁让咱没出生在那年月呢。”老头儿叹口气,悻悻地走开了。

有一夏日晌午,烈日当头,公园里郁郁葱葱,满耳蝉鸣。老头儿又提溜着音箱出来遛弯,正走着,面前视线中出现了一位少妇,那少妇轻飘飘的,仿佛轻轻一哈气都能吹倒了。

老头儿停住步,远远瞅着。

少妇突然晃晃悠悠真个倒下了,老头儿没有任何犹豫,箭步过去,把少妇搂在了臂弯里。少妇脸色惨白,嘴唇紫干,双目紧闭。

老头儿赶快拔开水壶塞,喂她一口水。

少妇缓缓睁开了眼,见自己躺在一个老头儿臂里,眨眨眼,仿佛身置梦境。这装扮,什么人啊?眼神顿时露出恐惧。

“闺女,你没有事吧?”老头儿注视着少妇的眼睛。

少妇两眼直愣愣地盯着他,嘴里嗫嚅:“你,你——”突然,挣脱老头儿,翻身站起来,抻抻上衣角,跑着躲远了。一面跑,一面回头瞅他。

老头儿呆如木鸡般立在那里。

从此,公园里再没有看见老头儿,他去了哪里呢?没有人知道。

(三)50路公交

50路公交由开平城北门开往小山方向

常坐此趟车,总会遇上一位女司机,四十多岁,小脸孔,清瘦,一身公交制服,小臂上一副碎花袖套。夏天,遮阳帽,墨镜。冬天,口罩,白线手套。捂得严严实实。

女司机名叫张小兰,同事们都喊她兰子。

兰子二十岁技校毕业后,来公交公司接了父亲的班,开50路公交已经二十多年了。生活平平淡淡,波澜不惊。

有一年,公交公司开展“创建文明公交”活动,要求每位公交司机,凡有乘客上车,必须对乘客说:您好,欢迎乘车。

一时间,公交服务形象大大提升。

俗话说,做一件小事不难,难就难在一件小事坚持做。大风一过,很快,外甥打灯笼——一切照旧了。

说来奇怪,兰子却坚持做了下来了。公交车进站,车门打开,乘客刚一脚踏进车厢,就是一声“您好,欢迎乘车。”乘客心里觉着忒暖心。

同事不理解,纳闷,问:

“兰子,你就不嫌烦吗?”

兰子笑一笑:

“没法儿,条件发射了。车门一开,就想说,您好,欢迎乘车。”

玩笑归玩笑,人活在世上,谁会没有烦心事呢?四十多岁的年龄,正是上有老,下有小。

赶着最近又出了一件事,兰子的对象在一家钢厂开天车,四班三倒。夜班时,从天车上下来,不小心踩到了阴沟里,崴脚了,打了石膏,行动极为不便。

兰子白天开公交,晚上还要照顾丈夫,抽空跑医保局和医院,几趟下来,医保报销依然没解决。

冷脸难看,小事难办,兰子心里也烦。中午吃饭时,就和同事们随便聊聊。但双手一握方向盘,啥事都撂一边,不去想它了,照样打火,启动,进站,停车,再启动,再进站……

乘客上车,依旧一声:“您好,欢迎乘车。”乘客依然觉着忒暖心。

有同事嘲笑兰子,私下说: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傻。”

也有同事佩服兰子。一天清晨上班,看见兰子,便问:

“兰子,别人给你冷脸,你咋还那样呢?”

兰子苦笑一下,开门上车,甩下一句:

“别人是别人,我是我。这两码事嘛!”

兰子打火,启动,公交车开出了车场,渐渐混入车流之中。

(四)怪鸟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阮小伟就是一只没有见过的鸟。

阮小伟大学毕业后,在一家外资企业做销售。白西服,打着领带,棕色皮鞋,油亮照人。大高个,白净,人长得忒帅。

父母给他在东门外的小区买了房,90多平米,两室一厅一卫。上班几年,有了积蓄,又贷款买了车,成了典型的白领阶层。

有房有车,还差个媳妇。

亲戚、朋友、同事帮着介绍对象。介绍,相亲,相处,经过各道程序,结果却没有一个成的,处着处着便拉到了。都说小阮眼光高,眼光高就要挑,他挑姑娘,姑娘也挑他。相处一段时间,姑娘觉得怪怪的,怎么怪?说不上来,反正觉得怪,然后便分手了。

大家都纳闷。小伙子,要长相有长相,要工作有工作,要房有房,要车有车。在家出来进去,街坊邻里,大姨长,婶子短,嘴甜,心热。这样的小伙子,打着灯笼都不好找,姑娘们为什么就看不上呢?

直到有一天,小阮正在公司上班,突然来了几个警察,找着小阮,给他戴上了手铐,带走了。小阮犯了啥事?大家很惊诧。小道消息在同事间私密地流传:原来小阮是个小偷。

警察打开了小阮的楼房防盗门,差点儿被眼前的景象吓晕。嚯!地上,床上,架子上全是鞋,各式各样的女式鞋。平底的,高跟的,尖头的,圆头的,长筒的,短筒的,高帮的,低帮的,露趾的,套趾的,不一而足,并且分门别类进行了编号。

警察一查,足有好几百双。

“你是要开鞋店?”警察问。

小阮脸涨得紫红,蹲在墙角,不说话。

“开鞋店,也不能偷人家的啊?”

警察办了很多盗窃案子,这类案子还是第一次遇见。小阮为什么会有这癖好呢?百思不得其解。

偷来的鞋都是些穿过的旧女式鞋,一不能穿,二不能卖钱,那他想要干什么?警察问。

“欣赏。”小阮说。

警察听罢,惊奇不已。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小阮确实为了欣赏,他看见女人的鞋就兴奋,激动,一激动,就想占有,于是便偷,偷了又后悔,后悔之后,又想偷,如此循环,鞋便越偷越多。他也说不清楚为什么。

小阮被公安打击处理后,消息传开了。大家大跌眼镜,惊呼:咋啥都有人偷啊!真是一只怪鸟。

一位曾经和小阮处过对象的姑娘听说了,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和他在一起,他总盯着自己的脚看呢,原来他有这种癖好。

(五)老牛补胎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牛师傅就是自行车补胎行业的状元。

清晨,牛师傅踩着三轮车叮叮当当骑到西门外。三合板广告牌挂墙上,上书“老牛补胎”四个红漆大字,遮阳伞撑开,马扎支稳,工具摊开,牛师傅的工具很简单,一个气泵,一把钢锉,一盒速干补胎贴,一把小木槌。

沏一玻璃罐头瓶酽茶,一天的工作就这样开始了。

牛师傅补胎真叫一绝,用两字形容:利索。自行车瘪着轱辘推来,牛师傅先瞅一眼,车身躺到,瘪胎打个半饱。你瞪大眼瞧吧!牛师傅的两只手犹如蟹钳般死死夹住了外胎,一掰,一拽,外胎变戏法似的瞬间跑到了钢圈外面,缓缓扯出内胎,灌饱气,开始找漏。牛师傅找漏,从不用水,那用啥?用眼。

牛师傅轻轻俯着身,双手撸捋着车内胎,贴近眼睛慢慢旋转移动。难道真能看见沙眼?其实不然。不是看见,而是感觉到。眼膜的神经是最敏感的,气流顺着沙眼喷射出来,触到眼膜,痒痒的。

找到了沙眼,钢锉锉一锉,一贴速干贴,小木槌敲敲,回装,一气呵成。从车躺倒到立起来,用时一准不会超过三分钟。真叫你看得目瞪口呆。

牛师傅真牛,但也有失手的的时候。

一天,有个小伙子补好胎,骑走没一百米,返回来了。牛师傅很是震惊,立刻,汗顺着脸颊汇成小溪流下来,这岂不是丢手艺?

重新扯出内胎一看,刚补好的补丁边上又有一个小沙眼,呲呲冒气,撞击得眼膜发痒。怪了,怎么回事?

小伙子见牛师傅发窘,说:

“牛师傅,会不会外胎内有小石子?”

牛师傅伸手一摸,划划的,刺刺的,真有一粒芝麻粒大小的小石子夹在外胎内壁。牛师傅指甲轻轻一剋,捏在了指尖,趁小伙子不注意,嗖地扔到了马路上,自言自语地说:

“没有啊!奇怪,见鬼了。这次免费给你补好。”

车胎补好,小伙子骑走了,牛师傅长长地叹一口气。

(六)前世夫妻

刘罗锅是个罗锅,杨矮人是个矮人,两人是夫妻。当年,两人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又住街坊,各人条件都清楚明了,那谁也别挑谁了,组成家庭一起过吧。一晃就是三十年。

他们是青梅竹马。小时候,小伙伴儿们在一块玩过家家,刘罗锅说:

“我来当爸爸吧。”

杨矮人跳蹿蹿地跑过来,嘻嘻地说:

“那我就当妈妈吧。”

一个罗锅,一个矮人,生个儿子却很健康,高高大大,白白净净,极标致。眼睛像罗锅,嘴巴随矮人。两个残疾人咋就造出这么俊的个孩子呢?大家很奇怪。

儿子从小学到大学,学习都很好。小时不懂事,觉得父母丢人,从不领同学回家,也不让父母去学校。大了懂事了,体会父母含辛茹苦拉扯大自己,很不容易。

两口子靠蹬三轮卖黏玉米为生,大铁锅煮的黏玉米,甘甜,鲜嫩,忒香。

“黏玉米,大铁锅煮的黏玉米。”扩音喇叭一响,就知道两口子必是其中之一来了。轻轻招手,三轮车便停住。

刘罗锅由西门向南门骑,杨矮人自东门朝北门蹬,围着老城吆喝。刘罗锅骑到了南门,杨矮人正好来到北门,等到刘罗锅到了东门,杨矮人恰巧是在西门,两人犹如圆直径上的两个端点,绕着圆心转,就是不碰面。

风里来,雨里去。日子忙碌,平淡,辛苦。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一年冬天,傍晚,雾霾笼罩,灰蒙蒙的,能见度不足百米。

杨矮人骑着三轮回家,刚到东门外,突然一辆大货车迎面而来,只听见雾色中一声巨响,大货车扬长而去。

惨,惨不忍睹。

第二天,警方追查肇事车辆的通告贴满了大街小巷。有话即长,无话即短,不觉一年过去,又是寒冬腊月,依然无果。

一天,刘罗锅踩三轮回家,形单影只,又到东门外,远远地看见驶来一辆大货车,近了,近了,忽然,刘罗锅猛地踩动三轮车,飕地直冲上去,犹如一道闪电,钻到了车轱辘下。

“吱————”货车头一歪,拐上马路牙子,撞到电杆,停了下来。

惨,惨不忍睹。

警察控制了肇事司机,突击审讯,一个惊天的秘密爆出:此司机去年居然在事故地也有过一次肇事逃逸。

消息炸开,街坊邻里无不惊叹,世间还有这样的奇事?怎么可能两人在同一地点,同一时间,以同样的方式死亡呢?难道真是前世的夫妻吗?

(七)碰瓷

开平老城内,胡同狭窄,四合院一排一排,低矮,紧凑,电线穿街度巷,从高处远远看去,灰尘满面,犹如一盘棋子烧饼掉到灰堆里,看着可惜,吃不得了。其间点缀几棵柿树,夏天,浓荫满地。冬天,寒风一过,树叶落光,光秃秃的枝头像坠着孤零零几盏小灯笼,没人摘。

杨二愣,外号二愣愣,无业游民,住在老城区内一户四合院,整日介闲出来,逛进去。大千世界,芸芸众生,各有各的生财之道。那他吃啥喝啥?靠啥过活呢?——碰瓷。

街坊邻里都知道他的勾搭,不招他,不惹他,躲着他。正所谓,看透,不说透,惹不起,躲得起。

他常在老城南的国道一带活动,国道上外地车多,好下手。

杨二愣沿着路边慢慢地骑车走,左顾右盼,寻找目标。一辆小汽车远远开来了,前面十字路口,绿灯变红,车速减缓。杨二愣瞅准机会,车把一扭,身子一歪,脚先着地,顺势便睡到了车轱辘下。

汽车司机眼见要撞着人,急踩刹车,车抖着身子停下来,司机慌地从车上下来。这时,杨二愣已经坐起来,一只脚伸到了轮胎下,满脸痛苦,抓耳挠腮。

“师傅,你没事吧?”司机早被吓唬住。

“没事?瞎啊?撞人了。”杨二愣急了,眼瞪得如铃铛。

整套碰瓷流程一气呵成。最后,司机只能接受他的条件,掏钱息事宁人。

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那次杨二愣非但把鞋湿了,还差点儿把鞋丢了。

一天,杨二愣又在物色猎物。很快,一套行云流水的表演后,从汽车上跳下一个光头,头皮亮的没半个褶子,脖颈上圈着金灿灿的项链,足有小拇指粗。花背心,短裤,趿拉着拖鞋,光脚,不穿袜子。

“瞎啊?”杨二愣如法炮制。心想,这次遇上个有钱的,狠狠滴宰他一刀。

光头见杨二愣的脚伸到车轱辘底下,人躺在地上,满脸痛苦,便问:

“哥们儿,私了得了。”

猎物已主动上钩,杨二愣心中得意,缓缓坐起来,便开始算账:

“医药费,误工费,护理费……给五千块,走人。

“操。”光头突然回身跳上汽车。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车身一抖,车尾猛然喷出一股浓烟,发动机轰鸣震天,车轱辘直冲冲地要从杨二愣腿上轧过去。

杨二愣犹如灵魂出窍,当头一个焦雷,腿早已闪电般缩回来,轮胎紧擦着鞋边滚了过去,汽车卷起一阵尘土,扬长而去。

杨二愣傻呆呆坐在那里。

消息传开,街坊邻里慨叹,真是软的怕硬的,硬的怕狠的,二愣愣也没啥可怕的,对他就该玩硬的。

春夏秋冬,四季轮回,大家却依然躲着他,不知为什么。

(八)香摊

玉清观在北门偏东一点儿,道观内,殿宇嵯峨,林木葱郁,香烟缭绕。雾霾笼罩时,远远看去,又是满面灰尘,朦朦胧胧。

白天,香客不多不少,哩哩啦啦。

夜里,大门一关,寂静肃穆,阴阴森森。

老话讲,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着道观,那就得吃道仙这碗饭。顾拐子住在北门附近,干的就是卖香这营生。

顾拐子年轻时,也曾走南闯北,梦想着发财。炼铁,掏煤,贩挂历,跑运输,折腾了多半辈子,钱没挣着,碰得灰头土脸,拐着一条腿回来了,在道观门口摆个香摊,卖起香来。

小摊摆开,坐着打盹,等着香客上门。

“师傅,买炷香。”有香客来了。

“八块一炷,十块两炷。”顾拐子睁开眼。

香客掏钱,顾拐子递上香,瞅着香客扭头走进了玉清观。

买卖不温不火,日子平平淡淡,饿了吃,渴了喝,困了坐在椅子上打盹。睡累了,站起来,伸伸腰,去道观边上的草坪里,背着人,解个手,回来接着打盹。

冬去春来,树木发芽,小草返青,万物复苏。

一天,顾拐子吃咸了,吃咸了就喝水多,喝水多就总跑去草坪里解手,来往几趟,他突然发现一个怪事,草坪里独有一片草长得特别茂盛,葱葱茏茏,葳蕤蓊郁,与别处形成鲜明对比,这是为什么呢?

顾拐子站在草坪上,一面解腰带,一面想,掏出东西来,飞流直下,突然浑身一个激灵,恍然大悟:正乃是,人无横财不富,草没肥水不壮啊!

噫!那一刻,顾拐子瞬间禅透了人生的真谛。

(九)诗人与西瓜

殷老师住在东门外的棚户区,三间平房,一个院子。巷子狭窄,两人骑车迎面而来,不下车,顺利擦肩而过,算你是高手。夏天还好,冬天,最怕上街去厕所,冷,冻屁股。

天天盼着平改,只迟迟不来。

殷老师在一所小学教语文,兼教数学,工作之余喜欢诗文。加入当地诗词协会,偶有小作在地方报刊发表,稿费到手,欣喜多日,自得其乐。

一年暑假,西瓜便宜。隔三差五,殷老师就左右手抱回俩来。握刀切开,瓤红籽黑。搬个小板凳坐在院子里柿树下吃,连汤带水,稀里哗啦,忒甜。

一天,殷老师上厕所时,突然发现厕所墙角的一个土堆上长了一株小苗,翘着两瓣椭圆形的嫩叶,羞羞答答。殷老师纳闷,会是什么苗呢?不甚在意。

暑假来临。由于殷老师工作突出,学校安排殷老师去北方某省会城市学习交流,名为学习交流,实为避暑度假,隐形福利。殷老师那叫个高兴,洗漱用具预备齐全,白衬衣,黑皮鞋,斜挎包,格铮铮的,拉着箱子去车站了。

闲时时光易逝。交流很快结束,殷老师风尘仆仆地回来了。坐车憋尿太久,到家第一件事就是上厕所。畅快淋漓之后,站着紧裤子,眼前一亮,墙角的那株小苗已经长大了,竟然还结了一个小西瓜,拳头大小,可爱至极。殷老师恍然大悟,看来是今夏西瓜吃多了,不小心将西瓜籽吐到了这里。

秋风渐凉。开学前一天夜里,风雨交加,电闪雷鸣。殷老师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脑海中全是那株小西瓜苗在墙角孤独的身影,心中竟有些伤感难过起来,那株小西瓜在风雨里还好吗?

看看钟表,已是凌晨一点。殷老师突然诗兴大发,坐起来,按亮灯,铺开稿纸,写下一首打油小诗:

世间虽有千般苦,

无奈降世不由我。

无意之中轻轻吐,

孑然一身真孤独。

(十)白老三的梦想

白老三是个卖早点的,主营油条、豆浆、豆腐脑、朝鲜面、馄饨。

夫妻俩每天早晨四点起床,那时天还漆黑,沿街边摆开桌椅板凳,油烧热,汤热滚,夫妻俩等着第一波赶早班的顾客。

日出东方,天已破晓,东门外大街也渐渐热闹起来,各种小商小贩陆续出摊,赶每日的早市。

白老三一人炸油条,老婆煮朝鲜面和馄饨,兼盛豆浆、豆腐脑。装钱的纸箱子撂在旁边,顾客就餐完毕,问多少钱?白老三眼睛一眨,脑子一转,消费多少,立马报出来。顾客将钱扔进纸箱子,自己找零钱,嫌麻烦就扫手机,二维码贴在纸箱子上。

白老三的早点摊很火,吃客络绎不绝,有时还得排队。为什么顾客爱吃他的油条,喝他的豆浆呢?

白老三说:

“油条,咱是正经油炸的;豆浆,是今年的新大豆。骗了顾客的腿,骗不了顾客的嘴,能吃出来。”

做买卖除了货真价实,还得嘴甜,多和顾客沟通,啥叫沟通?就是问问这,问问那。慢慢熟了,顾客的腿也就走顺了,买卖自然就红火了。

何大利是老顾客,两人就是这样混熟的。

顾客少时,白老三就坐板凳上休息会儿,总是站着,腰困。卷根旱烟,劲大,解乏。

何大利爱和白老三唠嗑,既然熟了,便啥都唠,天气冷暖,家长里短,国家大事,国际风云,逮住啥唠啥,没有忌讳。

“我一铁哥们儿,市公安局副局长。”白老三竖起大拇指,向后一翘,越过肩膀,指向远方。

“我一好兄弟,外贸公司老板,那大路虎开着。”何大利捏着牙签剔牙缝中的葱花。

……

冬去春来,风风雨雨,忙忙碌碌。

白老三心中渐渐有个梦想,就是去一家正式单位承包个食堂卖早点,那样的话,既不怕风吹,又不怕雨打。

这一段时间,白老三实属有点烦。

为创建文明城市,城管执法有点儿严,早点摊时开时关,处于游击状态。

白老三的梦想突然变得更强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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