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打开局面
还好,天擦黑赶到坡南,总算找到了贾家婆。贾家婆喜出望外,热情招待,问妈妈一切安好!我也顺致了妈妈的问候。贾家婆是一个能干开放人,曾把好多河南女人介绍到陕西做媳妇。听我说明情况后,高兴地对来人说:我孙子是医生,医术高超!我真担心,人贵有自知之明,我初出茅庐,只读了些医药书,看过老师扎针治病,真要遇上疑难病人,老虎吃天——无头下爪怎么办?吹露包那丢人就大了。
陆续有人来看病了,我认真地给扎针治病。大概是第三天吧,村西头有人请出诊。病人二十出头年纪,<名字好像叫什么振国>患了“舞蹈症”估名思意,那病像跳舞,但不是用脚跳,而是全身一顿一顿抽搐,一刻不停,在合阳县住过半年院没治好,又转到西安治了几个月,仍不见效又回来了。
看看看!说曹操曹操到,马上疑难大病就来了,是退缩?还是迎难而上?退缩了,你就全露馅了,牛皮客一个。不但自己丢人,还丢贾家婆的人。转念一想,他这病不是大医院也没治好吗?那医院丢什么人?天下的病要都能治好,那人不是也能常生不老吗!试试,治。于是对家属说:你们也知道病人的病不好治,我也没有十分把握,给其扎扎针,有效了大家高兴,没有效也别怨我。家长忙说:知道,知道,不是说遇缘医治大病嘛,你就给大胆治,治不好也不怨你。
得了这话我胆就大了,一边给病人检查一边想,抽搐痉挛,动于筋脉,而肝主筋脉,且肝与胆相表内。有了这样的理论思考,治疗也就有了方向。于是我就从足厥阴的大敦穴往上扎,凡此经的重要穴位都不放过,就用武大夫教的强剌激不留针,扎到腹部时,病人面色晃白,头冒虚汗,我一看有虚脱的危险,停了针说:今天到此为止,病人有点晕针,给他合一碗红糖水喝。而此时病人症状有了极大变化,比如原来每二秒钟跳一次,而现在间隔时间起码延长到五秒钟以上。
第二天天不亮那个病人家属又来请我,面带笑容,说他弟的病强多了,请我再给治。我按昨天的思路,接着从足少阳胆经的穴位又从肩背部往下扎,直到足小指外侧的足窍阴穴。扎毕,此病人就完全不抽搐跳动了,好了!翌日竟能用自行车载着他小儿麻痹的弟弟找我来扎针。
这真是奇迹,我完全没有想到,你大概也不会相信,可这是真的,我不是写小说虚构情节,故弄玄虚,确有此地此人此事。记得当时我近三十岁,那小伙二十岁左右,如果正常,现在应是六十多岁了。只是自那次看病后,我再没见过此人,不知后来那病再犯过没有?也不知现在健康状况如何?你大概进一步会想,你真是交好运了,收费不少吧?你可能想不到,不会吓着你,但会把你的眼撑大。病家只给了我两元钱。你大概仍不会相信,可这也是真的。因为我不是骗人的庸医,当时一心只想学医,只要有人要我治病,自己能成为一名医生,金钱是不计较的。
看过这例病后,名声大噪,每天贾家婆门前都排着求诊者长队,我越扎越熟练,也越来越得心应手。我仍然不讲价钱,针疗一次有的给三角、两角钱,有的给几个鸡蛋,有的给一个西瓜,有的什么也不给。钱值虽不大,但人数多,收入在我此前的生活中实属空前。我想,这大概就是孙真人说的“十年红运”吧,但我没想到会来得这样突然,让人惊异。
第六章 游医生涯
一提到游医,人就会联想到“江湖骗子”“庸医害人”等贬义评价,其实不能一概而论。当然有不学无术,哄人骗钱的。但也有例外,比如确有真才实学者,但他没机会进大医院坐堂应诊,就只有去广阔天地去如鱼得水;再就是我说的“六·二六”医疗队的老师们,因特殊情况,他们在医院呆不住了,称医疗队,说白了还不是集体游医吗;至于我如何懵里懵董就成了游医,一方面是投师不成,想把自己学的一点知识付著实践,另一个原因实在是不愿意参与到当时尖锐的派性斗争里,跑出来也算是逃避。
在坡南撂红后,西休村有人请我到他们村去看病,我仔细一想,我初次出门没什么经验,加之当时正值文化大革命,很乱,有的地方还在武斗,我虽行医不涉及政治,也不参与派性斗争,但总得小心谨慎才对。于是对来人说:要我到你们村去可以,但必须你们村党支部、大队同意,写邀请函我才能去。那人还真弄来了大队的便函,<注:图一>于是我就去了西休村。
在西休扎针的人仍然排长队,从早到晚除过吃饭基本上扎针不停,大概他们觉得把我请来不收费不合适,就派民办教师王增普协助我维持秩序,谁没给钱他就记在笔记本上,待后再收上来。
大概是第五日傍晚,我正在一家屋里扎针治病,院子内还排着长队,忽然有人急匆匆跑进来把增普拉到一旁小声叽咕了几句。增普转过身大声说:大家注意,医生把这个病人扎毕后,今天就到此结束,医生有事,明天再继续吧。人都散了,他才告诉我,原来是村内的卫生员把公社卫生院的院长叫来了,叫我去。我虽行端胆正,并不害怕,但又担心对方不讲理,把我辛辛苦苦挣的一点钱没收了,于是从衣服口袋内掏了两把零票塞给增普,让他连我的包一起保存着。
院长在学校一个教室见的我,到还和气,不是那种兴师问罪的态度说:你别误解,群众反映,我来了解一下情况。我把我的介绍信、西休大队的邀请函拿出来给他看,并说明自己的情况。他问我:人体禁针穴位是哪些?我说:就我所知,颈后正中发际内五分哑门穴针之可致人哑,禁针;脐下二寸石门穴针之可致人不孕,禁针。另外,扎针还要掌握分寸,腹部深似井,背部薄如饼。再之,不光要会扎针,扎针中出现意外还要会处理,比如,肩井深时人晕倒,急补三里气还平。他笑着说:看来你对针炙还颇有研究。我说:不敢!初学,浮浅之见。周围围了好多群众,七嘴八舌嚷嚷:人家先生看病看的好还不讲价钱,为什么不让人家看……
有人报告了大队,支书派民兵连长来解围,向卫生院院长说明情况,一致同意我继续给群众治病。
可是经过这次风波,我已无心再在这儿呆了,于是和增普把几天里群众送的西瓜等吃食一并拿到大队,把支书、大队长、民兵连长等都请来会餐,算是我感谢大家,并当场声明:结束在西休的治病活动;凡是记账未给的治疗费免收。虽然大家都觉得惋惜,但我还是毅然决然离开了西休。
贾家婆家是我的根椐地,不论哪儿人请,我的原则是有大队邀请函才去,那一段时间,我游医于黑池、新池、坊镇、百良等公社好多村子,不能说把所遇到的病都治好了,但治愈率、有效率相对说还可以,要不也不会不断有人请。在韩庄村,那是贾家婆原先住过的村子,人相对比较熟,也是她对人煊耀和报恩的机会,出了这家进那家,收钱不收钱她决定,而且大部分钱都给了她。有一家有两个哑巴,哥哥妹妹都不会说话,到那家时天已上灯时分,我按常规给扎了针。第二天一早那家大人就把孩子领来了,高兴地说:我这娃十二岁了曾没说过话,昨晚扎针后会叫妈了。当时贾家婆和大家都非常高兴。
现在回忆,那段时间不知怎么蒙蒙董董就红起来了,现在让我刻意去做也不一定能当年再现,冥冥中有一种神助的力量。但有一点,扎针治病时我脑子特别清醒,胆大细心。还记得我前边说的哑门穴吧,在后来的治病生涯中,治疗哑巴、上肢麻木、风湿、瘫痪等疾病,我常针此穴,效果极佳。有一次从一个村巷过,一个老者抱着孩子挡住我,我以为孩子有病让我看,他却说:先生,摸摸我的孩子,你是红医,摸一下他就会健康无恙的。我笑着摸摸孩子的头,把我的红气和祝福送给他。
现在的问题,你一定会认为我不虚此行,发了大财。其实还在我没离开合阳时就听到有人议论:先生这回不挣一万,起码也挣几千。实话告诉你吧,那次出门带二十元、二十斤粮票,在外二十多天,回来时粮票没用完,身上揣现金二百多元。